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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15日 星期四

保守反動的「搶救國文教育聯盟」 ( by 佛國喬)

(「搶救國文教育聯盟」核心人物,中坐者為張曉風)

《搶救國文教育聯盟》宣言的第一句話:「語文是人際溝通最重要的工具,也是族群文化最具體的表徵與傳承的憑藉。」因此,把某一群人的語言視為「國家語文」,就是把該群人之文化視為國家文化,至於非該族類的閩南、客家、原住民、越裔…等文化,從而稱不上是國家文化的一部份;不然,為何我們在「國文課本」學不到一首台語詩?學不到一個原住民字?(喔,那僅能是鄉土教材)從現行語文教育的內容,早已彰顯「『國語』族群」意圖永遠霸佔國家文化神主牌之乖戾,而從「國語」二字之命名,更可說是囂張到自目。 

「國文老師」群起維護「國文教育」,重點只是想提高文言文比例,並以學童的文字能力太糟為托詞,但白痴都知道,二者根本無關,現在誰還用文言文作日常書寫呢?反而,我們才要懷疑那是肇因於白話文課文比例太低呢!因為我們幾乎無法從文言文裏,學得白話文寫作方式,比如,有人在練英文寫作,是參考古英文的嗎?

 

這群人第二個盲點是:他們認為文言文方能傳承中華文明,白話文是不行的。這簡直在暗示:中華文明在五四之際就告終了。

其實也沒錯,五四企圖敲下哀鐘的,絕不是只有某類文體,而且是整個中國舊社會的意識型態,比如對人權的鄙視、滿口仁義道德而了無法治思想、對威權的仰望…,這些特徵居然都浮現在張曉風的新作:《燈下,那人端坐讀大學》(連結)裏。真相是:如同張曉風所言的「一堂國文課抵得上三堂品格課」,這群人是希望能透過封建時代的作品,對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學童,灌輸那五四運動早就批判過的意識型態,亦即,讓台灣社會走向反現代化的路。

  (張曉風:「一堂國文課抵得上三堂品格課!」,連結)

另一些支持聯盟的老師,他們維護之,可能只是為了令其「落伍的能力」仍得以有個飯碗,因為這些人所會的技藝,就是以中世紀的方法教文學(文言文);咎於專業訓練之現代化不足,他們一直欠缺帶領學生欣賞現代文學的能力,這是上過台灣國文課的人,或多或少有所體會的。追根究底,台灣所謂的「國文系」裏,至少有三分之二師資是必需砍掉重練。

不過,「文言文」的比例戰爭必需先破除二個迷思:一、文言文與白話文之別無法一刀劃清,二者是有漸進關係的;再來,就文言文本身,也不該自限從中國經史子集挑選,因為我們又不是中國人。


(漢字文化圈的位置/ 綠色:完全使用漢字的地區  淺綠色:位於圈內但仍然主要或同時使用其他文字的地區 深綠色:古代使用漢字、現在部分使用或廢止漢字的地區 黃色:過去漢字文化圈曾涉及到的地區)

作為有別於中國人的另一個傳承漢文的國家,「漢語課本」(不是「國語課本」)裏的文言文選材,應該把目前的中國作品量折半,而產生於我們這塊土地之上的,則必需從目前的個位數篇,提高到佔有二成五比例。除非我們不認同這塊土地,否則我們絕不可不閱讀這塊土地所滋養出來的文學作品,況且,這更是同一土地之上,不同世代的歷史性對話;另外,以古音韻吟唱台語詩與客語詩的能力,本來就應該是所有台灣人都該略具一二的。


最後的二成五比例,則應該放入第三國的古典漢文作品,採自如日本的《古今和歌集》、琉球的《松鳳集》、朝鮮的《梅窗集》、越南的《大越史記全書》等等…歷史上很長的時間,古典漢文一直是東亞知識圈的溝通文字,優異的創作者遍佈四海,沒有必要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們還目光如豆,僅看到中國的作品;這樣的限制,不只培養了錯誤的國家認同,也埋沒了漢文本身的國際性,而這個國際性正是培養台灣人國際觀的天生利器。

我相信到了今日,這些不再使用漢語的東亞國家,仍會在教科書內收錄當年文人的作品,儘管已改為當地語言呈現,我們可以將之回復為漢文,收錄於台灣課本裏,讓它們成為台灣人與這些東亞人共享的文化底蘊。

想像一下,台灣商人在競爭國際訂單時,於酒酣耳熱之際,可以跟韓國大客戶聊起該國教科書裏的詩人作品,能不一下子拉近雙方感情嗎?從而擺脫那些只看中國作品的中國商人。(我承認,這例子很糟啦)
 

 

再者,台灣有愈來愈多的越南移民,我相信台灣教科書若存在阮廌的《國音詩集》、胡春香的《妾婦吟》、甚至胡志明《獄中日記》等等的越人漢文作品,會讓這些移民與混血後代感受到其血統被尊重,更不用說其他台灣人將從這些作品窺見越南的歷史與文明,而認識這件事,永遠是平等且和睦相處的基礎。



若進入白話文的討論,那我們將會有更大的資料庫可供應,從台灣文人(本土與渡海)的作品到中國與南洋文人的作品,從原文是漢文作品到翻譯自其他語言;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需採納一定比例的台灣原住民作品。



(在我看來,目前原住民文學的「原」味,都還沒「野」到足以對傳統漢文形式進行挑戰)

原住民語言的語法與漢文不同,這造成許多原住民小朋友的學習,在起步上就輸給了漢語族群,這自是漢人霸權所造成的文化資本缺陷,我們必需思考彌補之道;我曾經在媒體上,看過一位小學老師抱怨他的原住民學童會把一句原本是如何如何的句子,「顛三倒四」成另一個句子說出來,我想這和我小時候講的「你給我打」(你打我)、香港人講的「我要走先」(我要先走)是相去不遠的情況。

解決的方案是:我們必需有策略地將原住民的語法收納入正式漢語寫作內,從而創造新時代台灣白話文風格;原住民的語法不應再被論定為錯誤、需要被矯正,相反地,我們應視之為豐富白話文面貌的機會;要達到此地步,就必需在教科書放入一定量的原住民作品,而這些作品形式是富含著其母語的語法,不僅僅只是因為內容呈現了原住民神話或精神。

也就是說,在不干擾理解功能的前提下(「我要走先」沒有干擾,但「你給我打」就有干擾),漢人式漢文作文,與原住民式漢文作文,其評量不該有先天差別,我們甚至要有策略地讓原住民式漢文大量出現在大眾媒體,以影響較強勢的漢人,擴大其文字美感的感受能力(「殺很大」這種漢語是如何被接受的?)。

語言如同《搶救國文教育聯盟》宣言所述,是文化最具體的表徵與傳承的憑藉,我們討論「國文教育」,自不該停留於「白話文寫作能力」,或等而次之:文言文的比例;吾人還必需面對以下問題:全體國民願意以國家資源,來保護哪一種文化?來培養什麼內容的國民文化能力?問題是,台灣學童們所真正需要的,如果如同本文所言的,那目前的「國文老師」有能力站上講台嗎?

最後,在此分享越南女詩人胡春香(1772-1822)的一首詩,名為「請檳榔」:

檳榔蔞葉一抹灰,

此物春香表牽懷。

有緣就請相挨近,

莫青如葉白如灰。

怎麼樣?比中國文學作品更能引起台灣人的共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