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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25日 星期一

飢餓遊戲在台灣 及 其他聯想(by 羅媞娜 & 老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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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女主角的神箭、曖昧的男女感情,你在電影中看到了甚麼呢?你是否跟電影中的都城人一樣,不敢接觸一點點的批判思考,當男女主角嘗試反抗荒謬與壓迫,你卻只看到純純的愛情。






飢餓遊戲在台灣




  看到萬物飛漲,許多人要節衣縮食才能活下去,還有些人活不下去而自殺;讓人不禁想到當紅的電影「飢餓遊戲」。


 


  電影中,都城人占盡特權與利益,只留下些殘羹剩肴,供十二個區的居民以生命爭搶。這就像在台灣:中油和台電高層占盡好處,中油連司機保全都月薪九萬、還藉著「員工子女加分錄取」而世襲特權,台電則溢價購電、圖利財團和退休高層;現在卻油電雙漲,讓運輸業者和商店主人成本增加、陷入「漲價損他人、不漲損自己」的兩難,造成他們與消費者的利益衝突,甚至家人之間因用油用電而起口角。這些,不就是電影的翻版。


 


  同樣的,衛生署和健保局官員坐領高額薪資和獎金,但是當護理和重症醫師人力不足時,官員們不思調整醫療體系和給付/薪資結構,卻只是延長實習年限,造成醫師和其他人員之間、正職員工和實習生之間、診所經營者和受雇者之間…的矛盾。而更長期且關鍵的統治手法是:台灣有許多不同的族群,國民黨統治者不反省過去的壓迫、不給予各族群語言文化公平的待遇,反而是延續某族群的特權、再利用耳語挑撥原民客家福佬之間的矛盾;國民黨本身是族群矛盾的始作俑者,卻又指責族群平等運動者「挑撥族群」,其統治手法與電影中的獨裁者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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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貪污舞弊造成國營企業虧損、當油電雙漲帶動物價上漲、當多數人民的收入降低、當某些人民活不下去而自殺,領納稅人薪水的馬英九卻說這種話,其冷血無人性與電影中的史諾總統有何差別呢?


 


  就像在台灣,電影中的媒體也成為統治者的宣傳工具;媒體人口中的「願機會永遠對你有利」,也就像「節能減碳轉大人」「台灣人民被寵壞了」「現在不痛、以後更痛」…,不過是些欺瞞的口號;殺死其他「貢品」取得溫飽的「機會」,也就像是踩著別人往上爬、中樂透或投機炒股賺大錢…同樣的扭曲與虛妄。而電影中的遊戲設計師,即使自甘為統治工具,卻也不免兔死狗烹的下場。


 


  在原著小說中,主角最後終於體認到:只有推翻獨裁者才能解決生存的困境。希望台灣人民也能覺醒,即使不敢揭竿起義,至少要掌握每一次發聲與投票的機會,教訓以人民為芻狗的國民黨政權,這才是「讓機會永遠對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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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個人裡面,一半的人死於獨裁者之手、另一半沒死的也受到嚴重的身心創傷,你以為你能對政治置身事外嗎?




後記與其他聯想


 


  四月二十二日,自由時報刊出了老皮蛋好友的投書~羅媞娜「飢餓遊戲在台灣」;老皮蛋徵得友人同意,就貼在這裡了。此外,這幾天羅教授和老皮蛋對原著小說作了些有趣的討論,暫時還沒時間形諸完整的文字,姑且先將粗糙的筆記附上,供讀者參考。


 


小說:


「每星期固定的施惠國歷史課,大部分內容都是有關我們(十二行政區)如何虧欠都城的鬼話。一定有很多事情他們沒告訴我們,像是叛亂期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現實:


「每星期固定的中國歷史課,大部分內容都是有關我們(台灣)屬於中國、如何虧欠中國的鬼話。一定有很多事情他們沒告訴我們,像是二二八、白色恐怖期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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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在第十二區,餓死不是罕見的事。…但在官方記錄裡,飢餓從來不是致死的原因。」


現實:


「在台灣,因為油電雙漲、物價上漲、活不下去而自殺不是罕見的事。…但馬政府官員說『自殺和油電漲價無關。』」


 


小說中的宣傳機器總是說「都城養活了十二個行政區的居民」,但事實是「都城居民多數不事生產、卻無償占有行政區居民的辛勤勞動成果」。這也就像是台北天龍人與其他多數台灣人民的關係。


小說原文:


他們(預備小組、都城居民)喋喋不休地談著飢餓遊戲,講的卻都是他們人在哪裡、在做甚麼,…每件事都是關乎他們自己、而非競技場中將要死去的男孩與女孩。


當他們(預備小組)不停猜測晚宴會有哪幾道菜時,我卻不停在腦海中看見老人(第十一區居民)被一槍打得腦袋開花。


聯想:


都城人居民就像台北的既得利益者,當大埔的農田被怪手破壞、當人民活不下去而自殺時,他們想的仍然是哪家餐廳好吃、哪一年的紅酒好喝。――不是不能享受生活,但事有輕重;不關心餵養我們的土地與人民、卻只關心美食美酒,這不但是冷血、更是愚蠢,因為既得利益也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被當權者剝削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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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台灣有許多農民面臨失去土地家園、失去生存依靠的厄運時,你仍然更關心紅酒嗎?你就像電影中的都城人,雖然吃的用的都來自十二個行政區,但卻對行政區居民的死活毫不關心嗎?





小說中:競技場是當權者設計的、過程中當權者也可以隨時操控。


聯想:


出身良好,就像你來自第一區、第二區;天資聰穎,就像你是專業貢品,更有機會在遊戲中殺了別人取勝;考上醫學系,代表你殺了另外的幾個貢品…。始終不變的是:你仍然來自被統治的行政區,你仍然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


 


小說第三部末尾,反抗軍領袖(柯茵)表現出她的陰狠自私,但我們不該因此否定反抗軍/民主運動,反而應該學習主角凱尼絲,隨時監督當權者,並在其壓迫人民時勇敢反抗―無論這當權者來自都城還是第十三區。就像:雖然孫文蔣介石做得不好,但我們不會全面否定清末的革命運動;雖然以色列曾殘酷地攻擊巴勒斯坦難民,但我們也不該合理化希特勒的暴行、或否認集中營的猶太人有生存的權利。同樣的,雖然法國革命或台灣反對運動未曾徹底解決社會問題,但終究是朝向民主自由的正面發展;小說第三部的結尾,雖然社會問題並未獲得完全的解決,但人民已經獲得比原先更多的自由,也不再會被迫參加恐怖的飢餓遊戲。因此,我們反對中文譯者把書名Mockingjay(學舌鳥)改譯為「自由幻夢」,因為這書名可能會對讀者造成影響,強化了虛無與犬儒的態度。


自由不是幻夢,只是需要不間斷的努力,繼續追求民主、保衛自由。





延伸閱讀:


毛毛牙的讀書心得:飢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連結


毛毛牙的讀書心得:星火燎原(飢餓遊戲2 Catching Fire (The Hunger Games, Book 2)連結


毛毛牙的讀書心得:自由幻夢(飢餓遊戲3 Mockingjay (The Hunger Games, Book 3)連結





2017年6月26日 星期一

從自在國族到自為國族(by 格瓦推)

圖說:1640 Map of Formosa-Taiwan by Dutch 荷蘭人所繪福爾摩沙--台灣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公有領域


本文原分為三篇,首刊於極光電子報(連結1連結2連結3


【引言】

在中華民國體制之下,台灣是否能夠作為一個國家?如何可能作為一個國家?

國族國家(État-nation)的內涵源自於1648年西發利亞條約:以有邊界的領土(土地)、特定群體的政治共同體(人民)為核心,而建立主權的概念。以此為基礎所成立的治理組織(政府),運作的目的在於回應共同體的需求。

但是,「民主的原則與價值,不足以確保集體性的凝聚,這只能形成一個骨架,至於肉身,必須靠著有歷史意義的象徵與地方所傳遞的情感來承載。」~Pierre Nora《記憶所繫之處》

中華民國的國族想像無法符應台灣的土地與人民,中華民族的打造是缺乏土地、歷史、記憶作為基礎的殖民工程。僅是治理機器的有效運作,不足以支持國家的存在;國族打造的缺席,會造成共同體的形成與社會的凝結,都失去了基礎。

以台灣為主體的新共和,除了法理憲政的課題,同時需要一場國族再確定運動(mouvement de réaffirmation nationale),包括台灣主體意識行動的集結,以及足以形成國族面貌與內涵的文化工程。這不只是為了從中華民國認同轉變為台灣認同的認同轉型(transition identitaire),也是為了讓沈睡的台灣國族(nation en soi / nation-in-itself)覺醒,成為一個有意識推動自我建構的國族(nation pour soi / nation-for-itself)。


圖說:這不是我的國歌~Li-Chin Lin, FORMOSEÉditions çà et là



一,受殖的國族


1.無母國所以非殖民?

中華民國在台灣是否是一種殖民體制?所謂殖民統治,具有「外來性」與「歧視性」二要素;簡而言之,就是外來政權對佔領地(本土)的統治具有歧視性,包括在文化、經濟、政治等面向的支配與剝削。

此處所說的歧視,主要是在制度層面,諸如:劃分母國族群與本土族群在社會、經濟與政治地位的差異,塑造母國文化與本土文化的優劣階序,強殖母國的國族認同於本土住民......,這些壓迫與被壓迫的現象,都與國族因素有關——殖民者的國族主義壓迫受殖地的國族認同,不論受殖者有無本土的國族意識。

但是依據古典的慣例,殖民多有「以母地利益為優先」的性質;而流亡於台灣的中華民國,是否已失去其母國(中國)?是否能將之視為殖民?

所以Ronald John Weitzer 提出的遷佔者國家(settler state)概念,被部分學者用於描述戰後來到台灣的中華民國:由支配本土居民(台灣人)的新移民(中國人)所建立的國家。此概念與「殖民地國家」(colonial state)的一個重要差異是:遷佔者(外來統治者)已與母國分離。

若林正丈就是主張以遷佔者國家來定位戰後的中華民國。

「獨立於境外母國」與「殖民統治」是衝突的概念嗎?我們可以探索黃昭堂為何將中華民國定義為「失去母國的殖民王朝」:「失去母國」之謂,其理路看似順著遷佔者國家的脈絡,但是為何依舊名為「殖民王朝」?

參考李筱峰、黃智慧等學者的分析,可如是理解:

1.中華民國體制所指向的國家認同,依舊是其母土,例如國號、憲法與本國史的內容。

2.中華民國自己就是母國;即使作為法統與中央的中華民國,和作為受殖地的台灣,兩造的土地與人民,幾乎是重疊狀態。

3.「失去母國」與「殖民」同時成立的紐帶,是「流亡政權統治新佔領地」,這是中華民國特色。

不過,以「與母國的關係」來規範殖民的定義,一旦過於偏執,則會侷限在殖民者(中華民國)處境的分析,而忽略了受殖者(台灣)的遭遇。在受殖地而言,殖民與否是看壓迫本土的外來體制是否終結,而非殖民者與其母國或母土的關係與利益是否變化。

就如黃智慧在〈中華民國在台灣(1945-1987——「殖民統治」與「遷佔者國家」說之檢討〉一文所述,史明以受殖者的遭遇為視角,分析以武力為後盾的中華民國體制,其外來性與歧視性,因此視之為殖民;以及王育德、楊基振等人,以受殖者的角度比較日本殖民與中華民國殖民。

此外,儘管Ronald John Weitzer與若林正丈都將遷佔者國家與殖民地國家區隔;但是英文的settler state,在法文的表述就是État colonial——殖民地國家,遷佔者政權就是殖民統治。就如1965-1980年的南羅德西亞:

1895年英國殖民者Cecil John Rhodes 於非洲南部建立殖民國家「羅德西亞」,1911年分裂為南北羅德西亞。南羅德西亞於1965年宣布脫離英國而獨立,1980年終結白人殖民統治,建立辛巴威共和國。

南羅德西亞在1965年宣布「脫英」後,依然是外來的白人殖民統治本土的黑人,直到1980年為止。在這段期間,「與母國關係終止」的南羅德西亞,依然是殖民統治。

中華民國在台灣,是殖民統治還是遷佔者國家?我傾向黃智慧的結論:「流亡到新佔領地的殖民政權」。雖然她的分析限於1945-1987年,此處不便代為延伸;但因為中華民國體制的外來性與歧視性仍未終結,即使有解嚴之後的民主化,個人認為這只能描述為「殖民體制已鬆動」,而不能驟然稱為「已經去殖民」。

圖說:1965年,南羅德西亞總理Ian Smith簽署的〈單方面獨立宣言〉。



2.殖民體制下的國族壓迫

解嚴、國會改選、總統直選之後,中華民國是否仍為殖民體制?台灣是否仍為受殖地?即使對「殖民」之名有所疑慮,不妨檢視一些具有殖民之實的現象:

a.以中國為國家認同的國名。
b.以中國為法統的憲法。
c.以華語為唯一官方語言。
d.中國史與中華民國史仍然作為「本國史」。
e.中華文化基本教材作為中學必修。
f.忠烈祠所彰顯的中國國族主義。
g.孫文作為「國父」高懸於公家機關。
h.台灣各地鄉鎮街道的命名仍以中國為中心。

台灣是全世界最大的中國城
製圖:詹雅仁


分析中華民國對台灣的壓迫,不能忽略國族認同因素。雖然不能將所有中華民國體制的問題都以國族的視角分析,但若刻意迴避國族元素,則無法解釋殖民性格的霸權與歧視等現象。

在繼續分析中華民國體制的殖民性格之前,先簡略說明「何謂國族」?為基本概念下定義,是最高難度的學術工作。此處不梳理nation這個概念的歷史變革,也不廣泛比較各家之言,僅提出一個相對普遍於當代的定義——政治共同體:「生活在共同的土地,意識到他們歷史與文化的統一,並建構政治實體的人群整體」。

關於nation,在台灣學界有個廣為人知的描述:「想像的共同體」。此概念的基本定義可見諸《想像的共同體》一書的譯者吳叡人的導讀:

「它是一種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並且,它是被想像為本質上是有限的,同時也享有主權的共同體。這個主觀主義的定義聰明地迴避了尋找民族的客觀特徵的濫仗,直指集體認同的認知面向——想像不是捏造,而是形成任何群體認同所不可或缺的認知過程,因此想像的共同體這個名稱指涉的不是什麼虛假意識的產物,而是一種社會、心理學上的社會事實 。」

如果僅是以威權體制、恩庇侍從體制來分析中華民國在台灣,雖然可以部分貼近黨國一體架構下的極權統治,但無法說明公民與文化階序的不平等,更無法說明國族認同的強殖。

關於公民與文化階序的不平等,例如:戰後中國移民與台灣本土住民的差別待遇,(中華民國版的)中國文化與台灣本土文化的資源配置落差(最顯著的就是華語與本土語言的落差);至於國族認同的強殖,則是鋪天蓋地的「我是中國人」的洗腦(中華民國對台灣的國族認同壓迫,不只表現在對台灣認同的壓抑,更表現為主體的置換:以中國認同取代台灣認同)。以上幾點,概括而言,就是外來的中國人事物居於霸權地位,本土的台灣人事物則飽受壓迫。

遷佔者政權的概念,即使可以解釋戰後中國移民相對於台灣本土住民的優越地位(以威權體制維持遷佔者的優勢),但必須加入國族因素的分析,才能看到那條劃分地位的線的本質。如同若林正丈那種純粹「遷佔者政權」的描述,看到了「省籍」的差別待遇,但對於指出此差別待遇的本質是國族認同因素,則保守許多。

缺乏國族視角,則可能如某些觀察,將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問題分析為「只有階級問題,沒有國族問題」、「只是文化霸權 ,無關國族認同」;甚至因此提出「民主解決一切」、「只談民主(démocratie),不談民族(nation)」等救濟方案;更嚴重的誤解,就是以為民主與民族在本質上對立。

所以佛國喬在〈從馬王鬥中,重看地方派系與侍從主義〉(連結)一文提出「地位(statut)政治邏輯」,以具有國族意識的角度分析中華民國的統治:外省權貴以中國國族主義為核心,打造一種以中華民國為標籤的新宗教,推展中華民國版的中國文化。當中華民國成為台灣的集體認同、中國文化象徵著高級的文化資本,中國移民的優勢地位,及其理所當然的統治權威,就更有基礎。

考察中華民國體制的統治方法與內容,充滿以中國國族主義為中心而劃分的地位階序,而不是單純的「不同政經階級間的利益交換」——恩庇侍從體制。例如以血緣區分外省人與台灣人的差別待遇;以文化的認同或同化程度區分中國化(外省化)與未中國化(本土)的文化資本;在政治經濟、語言文化與國族認同的資源分配,處處可見中華民國體制對台灣本土的歧視。在這種殖民體制之下,中華性親者貴、疏者庸、闕者鄙,以此結構「核心邊陲化外」的權力、利益與品味階序,大致如此。這種地位政治邏輯,亦展現在民進黨的權力結構中,例如姚人多認為國民黨是個較有品味的政黨——相較於草根的民進黨。

所以不論母國之有無,考察上述基於國族意識形態而來的壓迫,中華民國在台灣都是殖民體制。也因為中華民國是殖民體制,所以會在國族面向對台灣本土諸事有諸多歧視。兩者可互為解釋。

分析中華民國在台灣的種種問題,若刻意迴避國族的視野,除了部分人是因為難宣之於口的中國國族認同,其餘多是受到「國族」與「國族主義」等概念被污名化的影響,所以拒絕以國族關懷作為一種分析基礎。

有沒有國族關懷,對台灣社會的分析大不同。




二,國族主義運動


1.國族意識

如同階級鬥爭需要以階級意識為基礎,性別運動需要以性別意識為基礎,解殖運動亦需要以國族意識為基礎。此處所說的「意識」,並不限於自我處境的認知,廣義地說,是指能意識到階級問題、性別問題、國族問題的存在,並以之分析現象。

所以有人雖然看到了中華民國體制與台灣的不相容,甚至看到了其外來性格與台灣本土的扞格,但是因為缺乏國族意識的視角,而看不到隱藏在所謂「中華民國不夠本土化」修辭之下的,是台灣國族意識被中國國族主義的壓迫,當然也無法辨識中華民國體制是一種殖民統治。

受殖地要解除殖民壓迫,要贖回、伸展或建構國族主體,要建立國族國家,不能缺乏本土的國族認同集結,也就是本土的國族主義(nationalisme)運動。


2.國族主義

何謂國族主義?我們很難為這個詞下個周全的一般性定義。簡單來說,國族主義是一種政治原則,誕生於18世紀末,目的在於維護國族國家存在的合法性(相對於君主政體)。其訴求為:將國族的組成單元與政體結合在一起,為國族附加一座政治屋頂。國族主義也是一種政治運動,透過各類形式(國家、文化、宗教、部族、種族、傳統)而凝聚一個國族,以區別於其他國族。

國族主義的特性,有「邊界」與「結合」;這是形成政治共同體的必要條件。但這兩個特性,也為國族主義招致疑慮:邊界是否發展為排外?結合是否發展為壓迫少數或個人的集體主義?在回應此疑慮之前,我們先對兩大類型的國族主義進行概略了解。

a.部族國族主義(nationalisme ethnique

主張由國族創造國家;並主張國族是由群體的共同遺產而形成,可以包括:相同的語言、文化、宗教、歷史、部族起源、傳統、道德......等。相對於公民國族主義,部族國族主義強調血緣上的系譜,較不考慮政治性的劃分、人口遷移、文化交流與共同體內部的多元現象。

b.公民國族主義(nationalisme civique

主張國族是公民自由意志的結合——「國族是永無休止的全民表決,以標誌共同生活的意志」(La nation est un référendum quotidien caractérisé par la volonté de vivre ensemble.Ernest Renan, Qu’est-ce qu’une nation ?),以契約論的精神結合人民、土地、國家的三位一體。相對於部族國族主義,這是修正的、開放的結合,含納平等、自由、寬容等價值,並兼容差異的個體權利(所謂差異,例如血緣與文化)。

以契約論為基礎的公民國族主義與以原初論為基礎的部族國族主義,二者雖然對立,但前者所絕對揚棄的,是以血緣定義國族。至於文化、語言與歷史等元素是否可納入公民國族主義的國族定義?綜觀世界知名的理論家,恐怕只有極端的契約論者才會將之抽離。

西方學界無人立基於純粹的契約論來討論國族主義,沒有人認為空洞的「永無休止的全民表決」可維持一個國族的存在。純粹「永無休止的全民表決」不足以形成國族,所謂政治共同體,必須展現共同生活的意志;這種意志是一種對「我群」的政治認同,而我群的邊界之所以形成,可以來自土地、社會價值、政治制度、文化、語言、歷史......等因素。公民國族主義並非摒棄語言、文化、歷史等元素作為國族的成因,相較於部族國族主義,二者的差異,在於對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歷史記憶的兼容程度。

圖說:在一起


暫且放下國族主義的類型,在工業化之後,任何政治共同體之所以能建構與運作的關鍵,在於文化。說得更準確些,是以基本教育為基礎的社會化:例如以共享的語文作為溝通、分工與規範的媒介。這種對於文化同質性的需求,是國家與文化必須結合的主因。

前述國族主義的訴求:「將國族的組成單元與政體結合在一起」,至此可以改寫為Ernest Gellner在《國族與國族主義》所說的:「將文化與政體結合在一起」。亦如其所言:「國族主義是新形式社會組織的結果,立基於深層內化且依賴教育的高級文化之上,且各自依靠其所屬國家來保護。」

國族主義雖然要求文化的同質性,但究其本質,是將同質性的客觀需求反應在國族主義上;不過不可否認,亦有國族主義者操作為「將同質性強加在政治支配下的差異個體」,例如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都在推動的中國國族主義(屬於部族國族主義類型),即堅持一種虛構的同質性(例如:同文同種),強加在其統治的領地,甚至成為泛中華主義(作為兼併他者的藉口)或殖民主義(同化受殖地)。

公民國族主義的倡議,可以避免上述的同化暴力。台獨運動者所推動的台灣國族認同,必須是一場公民國族主義運動。就如同蘇格蘭獨立運動中,英國左派歌手Billy Bragg為蘇格蘭國族主義的捍衛:蘇格蘭民族黨(SNP)所追求的是包容的社會,不論來自何方,只講人的在地性,也就是所謂公民國族主義。(台灣歐盟觀察編譯,連結


3.台灣國族主義

台灣要終結中華民國的殖民,要抵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再殖民,要建立以台灣為共同體的國家,不能缺乏台灣國族認同的集結,也就是台灣國族主義運動。

所謂台灣國族主義,同時可以包括:
a.訴求建構一個台灣人的國家(État——國家打造。
b.訴求打造一個能符應土地(台灣)的政治共同體(nation——國族打造。

史明舉戰後亞、非、中南美洲的獨立運動為例,都以國族主義為旗幟向帝國主義進行鬥爭。對比那些成功的案例,史明批評了台灣國族主義在台灣的普遍缺席,正是台灣至今仍為受殖地社會的主因。他認為台灣四百年來皆是殖民地社會,台獨的鬥爭對象是目前的殖民者中華民國,以及從不掩飾帝國野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獨運動必須以台灣民族主義為基礎:政治上要建設台灣獨立國家,經濟上要發展台灣國民經濟,文化上要發展台灣固有文化。(詳見史明《台灣民族主義》)

黃昭堂也自許為「那想那利斯文」(ナショナリズム)之徒,他深知台灣國族主義是台灣人意識的結合和呈現,也是凝聚人心,激發建國熱情的動力。同時,黃昭堂清楚地拒絕了狹隘的部族國族主義,而主張:「nationlism一定要擺脫狹隘的民族國家定義,要以價值與事實的認同取代血緣與文化的認同,才能建立一個多族群、多語言、多文化的現代化民主國家。」(酥餅〈黃昭堂的那想那利斯文〉,連結

衡諸歷史與現況,台獨對抗的是中華民國的殖民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侵略,這不只是政治體制、生活方式的抉擇,在本質上而言,這是國族認同的抉擇:台灣人不是中國人。所以台獨運動不能缺乏台灣國族主義,甚至台獨就是台灣國族主義運動。正如王育德所言:「要促進獨立運動,發揚台灣民族主義是不能缺少的前提,因此必須讓台灣人明確意識到自己是台灣人。」

但是台灣學界普遍看到西方對國族主義的某些負面評價(一種自省式的評價),或警戒,因此而瀰漫著將國族主義視為排外、集體主義的見解,例如只看到傳統部族國族主義強調血緣的面向,卻沒看到公民國族主義將土地認同與自由主義精神的結合。這種對國族主義的偏見普遍影響了各類公民運動,所以某些以台獨份子自詡者,會有「台獨可以無涉國族認同」的迷思,甚至發生「要台灣認同但不要台灣國族主義」的矛盾。

台灣是個多元族群的社會,台獨是以台灣認同進行解殖工程。考察台獨運動的歷史,史明、王育德、黃昭堂等前輩所倡議的台灣國族主義,皆排斥以血緣界定台灣國族:史明與王育德皆以地緣因素與殖民地受壓迫的共同命運,論證台灣國族之形成;黃昭堂甚至為了避免與血緣論混淆,以「那想那利斯文」取代國族主義一辭,主張以土地與國家認同來定義台灣人。上述以土地為邊界的國族認同,在當代已與民主價值結合,就是台獨運動者所倡議的台灣公民國族主義。

圖說:獨立運動必然伴隨著國族主義,港獨亦然



4.小結

國族主義不必然導向法西斯甚至種族主義(racisme)。國族主義的光譜很廣,即使是部族國族主義,雖然納粹走到種族主義、中華民國走到殖民主義、中華人民共和國走到泛中華主義;但是甘地、反納粹的自由法國地下武裝人員、曼德拉、二十世紀反帝國運動等,也都是反殖反帝的國族主義者。在反殖反帝的脈絡下,對於部族國族主義的集結,我們不應尺度過於嚴苛地否定其價值。

即使不區分國族主義的類型,只鑑諸國族主義曾經帶來的壓迫,至少也要學習Jean Genet對脈絡的尊重:「國族主義是最愚蠢的想法,但是對於沒有國族的人例外。」(Le nationalisme est la plus bête des idées, sauf pour ceux qui n’ont pas de nation.

國族主義對於渴望建構國族的群體而言,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力量。甚至,當國族主義是訴求以國家保護政體與文化的結合時,面對全球化的浪潮,「國族認同即是在強調自身擁有著政治與文化的獨特性(singularité)」(詳見馬赫‧起南〈全球化或者是要主體性?〉,連結),與土地認同息息相關的國族主義,可以協助抵抗全球化所帶來的均質化,並保護政治實體的主體性。如果將國族認同僅視為一種內捲的、排外的力量,是無知的偏執;國族主義對於政治共同體主體性的建構,以及此共同體立足於地球村的姿態或策略,都可以有所貢獻。

政治共同體不可能沒有邊界,邊界不是必要之惡,而是人間的政治邏輯。如同〈在暴力與民族主義之中的普世價值〉(by 顫抖民族,連結)一文所解釋,普世價值不可能以「不分你我」的烏托邦方式實現,「界線」才是普世價值的起點:拒絕被他人侵犯,所以透過暴力的邏輯在叢林中圍出一道牆,把普世價值留在裡面,把叢林法則隔在外面。一個充滿進步價值的政治共同體,是在邊界內實現價值、守護價值。



三,文化與國族打造


1.那記憶所繫之處

國家打造的課題不只是治理機器的有效運作,還需涉及共同體的形成與社會的凝結,也就是國族打造——由國家所體現的象徵、文化與認同。缺乏國族打造的國家打造,會導致治理失序的國家失敗。

如前所述,Ernest Renan1823-1892)在Qu'est-ce qu'une nation ?(何謂國族?)如此定義nation:「國族是永無休止的全民表決,以標誌共同生活的意志。」

國族由二者共構:1.共同的歷史記憶(過去),2.共同生活的意志(現在)。國族認知的形成,可以來自土地、社會價值、政治制度、文化、語言、歷史......等共享之物;國族認同的存在,是為了持續創造上述共享之物的價值,這就是共同生活的意志。

台灣是台灣人的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國族主義只是一種政治原則,我們必須追問:國族認同的集體認知如何可能?除了共享共構共同體的制度與價值,除了地緣因素所造成休戚與共的命運連帶,以台灣為主體的新共和,還需要足以形成國族特色的文化工程,以協助國族認同的再確定,並從中國認同的泥淖中脫困。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透由本土文化的繼承、創造與詮釋,打造台灣的國族面貌。


2.國族作為文化共同體

即使我們不能以文化概括國族的所有元素,但文化確實是政治共同體的必要共享媒介,如Emest Gellner所言:「是生命之血。」

所謂文化,是指後天的人文特徵,是一套思想、表達、社交,以及行為與溝通方式的體系,包含藝術、文學、科學、生活時尚、法律、價值系統、傳統、信仰......等。

國族作為文化性的共同體,文化是國族的面貌。「想像的共同體」一詞直指集體認同的認知面向;而認知雖有主觀色彩,但是就如海德格對「此在」(Dasein)的考察,理解是在整體關係的結構中起作用,發生於所遭遇的世界。國族認同的集體認知,土壤是文化。

在中華民國體制之下,台灣社會的認同錯亂,「我是中國人」不時糾纏著「我是台灣人」的國族認同。此現象不只緣於中華民國之名,更普遍且深層的因素,是涵蓋語言、歷史記憶、美學品味等領域的中國文化殖民,亦即台灣共同體的文化認知被中國同化。

這並非指控中國文化的殖民性格,此處批判的對象,是中華民國體制——以中國文化為工具,同化受殖地台灣。

文化解殖所要對抗者,是中華民國體制所造成的中國文化霸權現象,及其所建構的中國中心認知;而非拒絕中國文化存在於台灣。文化解殖的訴求,是以台灣為主體,依平權、比例與扶弱的原則,翻整出多元文化得以復育與成長的土壤。

國族必須以文化來標誌,台灣需要清晰的文化特色以表徵自己;同時基於對抗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泛中華主義,避免國族面貌被中國襲奪,台灣國族必須透由台灣文化而可以自我認知與被他者認知。在國族打造的課題中,文化工程是重中之重。


3.國族文化的建構與詮釋

台灣國族文化的打造,需要:

A.有國族意識的文化建構

(例1)透過公共資源的分配,扶持母語(複數)在教育、藝文的發展,以及在媒體、國家考試佔有合理的比例。

(例2)代表台灣的電影獎不該再是「華人」影獎,而應思考現階段的國族進程,台灣需要什麼電影環境?

(例3)台灣不需要彰顯中國國族主義的中華民國忠烈祠,我們需要能敘述台灣歷史、形塑何謂台灣的台灣先賢祠,就像法國的Panthéon

B.有國族意識的文化詮釋

(例1)莫將本土文化錯誤架接源頭於中國,就像五月節(五日節)不來自屈原的典故,台語客語也不是源於中原。

(例2)將具有本土元素的藝文創作,發展(含論述)為國族美學的養分,不論創作者有無此意圖。

(例3)台灣史作為本國史,中國史作為外國史。


圖說:在Panthéon內紀念著伏爾泰、盧梭、雨果、大仲馬、居里夫婦......等。


不論是建構或詮釋,在國族與文化的課題中,語言的問題都可以被視為核心。尤其以台灣現況而言,語言政策的解殖,必須是國族主義運動的重點。

一方面因為國族對於文化的同質性有一定程度的要求,作為公共溝通媒介的語言,經常是國族的重要特徵之一。如果仍以華語為唯一官方語言,亦不改變其寡佔資源的獨尊地位,等於不動搖殖民語言的絕對優勢,這對於國族認知要從中國轉型為台灣極為不利,更何況台灣還鄰近著泛中華主義高漲的帝國。

另一方面,語言不只是工具,透過一種存有學(ontologie)的關懷,「語言是存有的安宅」——唯有在語言之中,事物才生成並存在(海德格《形上學導論》)。每種語言都含藏著「已經形成視見的方式」,所以存有本身就是語言性的,我們是存在語言中而生活、視見。發展哪些語言作為台灣的公共語言,預示著國族文化的可能風格。

所以我們可以明白,為何立陶宛、拉脫維亞、烏克蘭、愛爾蘭、韓國、越南的解殖工程中,都將本土語言賦予官方語言或第一官方語言的地位;台灣國族的打造,亦不能迴避本土語言(複數)的公共地位問題。



四,結語

不論台灣國族意識的形成,是始自日治時期還是中華民國的殖民屠殺,因為地緣因素而逐漸普及的本土意識與共同體想像,都讓台灣社會已經發展為具有某種程度自我認知的「自在國族」(nation en soi / nation-in-itself)。

但是自在國族只是一種類似靜物存在的狀態,即使有自我認知,也不會產生政治上的覺醒與行動,例如尋求國族獨立或提升國族權利。必須透過國族主義運動的催化,包括體認到國族地位的處境(以國族為主體的階級意識),以及國族文化的打造,才能轉變為爭取我群權益並有意識自我建構的「自為國族」(nation pour soi / nation-for-itself)。

就像可能有「天然台」,而不可能有「天然獨」。天然台是一種未經政治決斷的台灣認同,這確實會發生於本土意識日益普及,已經形成政治共同體的台灣。但若追求以國族自決原則而獨立建國,就只能是清楚政治意識下的判斷。

台獨的本質就是爭取台灣國族的獨立自主,就案例與邏輯而言,「獨立建國」與「揚棄國族關懷」不可能並立。國族打造是台獨運動中最不可迴避的課題,也是最真實的課題。台灣是否能夠作為一個國家?如何可能作為一個國家?我們正處於從自在國族轉變為自為國族的歷史時刻。



2016年4月29日 星期五

某國小的拉肩帶事件及延伸(二)(by 老皮蛋)

你猜猜看:它們除了講祖靈傳說,會不會也講一些垃圾話?





賽德克巴萊

  A濫的臉書頁面,本來是個「大家可以一起練痚話(liān siáu ūe)、不必管政治正確,不要當真、出去不要再提就好了」的部落(註二),外來者乍見難免駭異;但政治正確的標準一旦侵入,駭異失措的就是習慣於傳統風俗的土著了。土著驚慌失措,卻以更退化的痚話應對,於是這就成為「果然是厭女仇女」的鐵證,「撤廢頭目、教化或殲滅部落」也就有了正當性。但是,沒人關心這些部落民平常在做甚麼、是否曾在辦公室推動性別平權…,他們都已經是「罪證確鑿的沙豬」了。

  有個爆笑的對比:如果是A濫的朋友,「曾陪太太掃墓五次」並不能證明「沒有性別歧視」,還是會被判為「毫無反省的沙豬」;但如果是A濫的批評者,「曾住在中南部」就能證明「沒有歧視南部人」,而擁有這種邏輯的人還會被稱為「長於論述的戰神」(註三)。類似的,A濫的朋友說「我不是針對女性」,抗辯無效;A濫的批評者說「我罵你跟你是南部人無關」,義正詞嚴滿堂彩。

  就在這風波中,不慣用文藝腔也懶於論戰的A濫、以及某些他的朋友,其道德形象和話語權都受到折損,即使他們平日都常為性別平權發聲;而另外一些評論者,道德形象和話語權都獲得提升,無論他們平常是否關心性平議題。



從殖民者的眼光看:出草、把人頭放在家裡,都是不文明的。



  談到話語權折損,不禁聯想到Gayatri C. Spivak的“Can the Subaltern Speak?”。林雅強和他朋友是不是subaltern(從屬者)或有疑義,但他們的確有相對匱乏的文化資本(或是懶得運用)、使用相對弱勢且不被尊重的語言(風格或腔調);在此事件中,他們的聲音也確實被忽視或扭曲、乃至有人放棄發聲(還被「好」學生嘲笑「連這點壓力都挺不住」),今天才會由筆者扮演 informantnative?)代為發聲。而比林雅強等人更為弱勢的subaltern、可能連上網時間設備都沒有的底層女性,她們最痛恨的,是未經同意的身體碰觸(可能來自調皮的男性「壞學生」)、還是帶著嫌惡的人際排斥(通常來自男女「好學生」)、或是經濟剝削以及文化賤斥…,則尚未進入討論的議程。


只有二十分鐘,很精彩。就看完它吧!看完記得用新台幣買「愛琳娜」的正版DVD



嘜相害、愛琳娜

  「女人都被動的渴望性愛→當女人說不要就是要→男人可以隨意拉女人的肩帶」當然是典型的偏見與歧視。但是,「男人都好色、猥瑣低俗講台語(?)的男人/計程車司機更不會尊重女性→他講到肩帶一定是性騷擾、他否認不道歉代表他不知悔改→支持性平就應該大力批判他」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我們認為:討論司法主權問題時,不應無視性別平權問題。那麼,在討論性別不平等和相關壓迫的同時,我們可以無視語言地位/文化資本的不平等和相關壓迫嗎?在反對性別歧視的同時,我們可以踐行語言文化的歧視嗎?甚至,我們可以只准自己寫傷感風懷舊小說、卻不准別人寫搞笑風懷舊小品嗎?



註二:或許更像部落裡的男性會所;女性的閨密談話常也是如此。筆者接觸的校園性騷擾加害人,都不是平常會跟同學談論相關話題、或講話很像沙豬的學生,卻常在理智上懂得要尊重女性身體自主權。筆者也接觸到許多男性(學生或非學生),常在小圈圈內講話像沙豬、但也自知不對,離開小圈圈就不會再講、也不會對女性動手動腳~除非有付錢。但這些只是筆者觀察的結果,無相關研究支持。

註三:如果對台灣習俗(習俗當然可檢討)稍有了解,就會知道「陪太太掃墓」需要多大的勇氣,要承受多大的壓力與責難。至於「曾住在南部」是否就不會歧視南部人;想想各帝國的殖民地官員就可以理解了。



延伸閱讀:
  中台國小拉肩帶事件(輔導級),篇末尚有其他閱讀材料連結






後記及說明:

  本文已發表在「關鍵評論網」(連結),因筆者手癢,想貼幾部影片,所以再貼一次,並補上(因臉書發表過而)被編輯刪掉的第一段。
  本文在上星期寫成,這星期看到林雅強的新影像作品;就補上「光劍\陽物」一句。昨天又看到他和徐巧芯要合開新節目,就覺得「公開示愛被當成性騷擾」「喪失話語權」都變成笑話了。而且,如果有人罵A濫是為了出名,現在應該很後悔吧!




最後看個輕鬆好笑的影片連結



某國小的拉肩帶事件及延伸(一)(by 老皮蛋)

這也是肩帶。請持續關心魔魔嘎嘎的新作、並適時以新台幣支持。





  最近的拉肩帶貼文風波引發許多討論,讓筆者想起小學時的一些舊事。

童年往事

  筆者念小學的時候(或有記錯、但大致為真),能講標準「國語」是很重要的。「國語」標準的家庭常是收入穩定、有教育津貼等福利,也比較有金錢時間投注在小孩教育上;小孩下課不必去夜市洗碗、成績常會比較好。很多「好」學生不了解這件事,就說其他學生自己不爭氣。

  「國語」不是我的母語,所以我講「國語」都很用力捲舌。我不必在家裡或夜市洗碗,成績很好;我也瞧不起成績差、「國語」講不好的學生:他們男的愛搗蛋、女的長頭蝨,常互相欺負打鬧,也常被老師體罰。每次老師體罰「壞」學生,我都會覺得他們活該。那些「壞」學生常被彼此欺負,但都不會向老師告狀,通常是「好」學生告狀、大都是告說男生欺負女生,我可能也曾自以為正義地代位告狀過。

  有一天,因為欺負女生(不確定有無拉肩帶、但肯定有拉頭髮),某男生被處罰,老師狠命地打,把椅子腳都打斷了、還要再拆一根椅腳。我看到該男生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但被欺負的女生淚流滿面、搖著頭哭說不要打了,我也哭了,很多同學都哭了,沒哭的同學也苦著一張臉,但就有幾個「好」學生還笑得很得意…那是我第一次懷疑:甚麼是「好」學生、「壞」學生?


「童年往事」劇照。我不喜歡後來的侯孝賢。




  開始會寫幾個字以後,我發現:「會寫國語」跟「會說國語」一樣重要。如果筆下流出台語、客語詞句,會被老師嘲笑,作文比賽就不會得到名次,更別說文學獎或投稿成功。長更大一點,我發現:如果你說寫的「國語」比別人更「國語」(用詞文風更講究文雅或更官方更學院),別人就會認為你很有學問、會相信你講的話很對、甚至認為你道德高尚…。

  甚至,明明同樣講童年蠢事,用某種腔調講就是無知、性騷擾,用某種腔調講就是懷舊文學或社會批判。

恐怖分子

  A濫(林雅強)的貼文,筆者怎麼看都覺得就像「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中、騷擾女同學的動作,可能特別想對誰做卻又不敢。這些以前打屁講過的蠢話,現在已經知道有違性別平權,但憶及往事就隨手寫了。雖然,如果是筆者來寫,會多寫上百個字、還很文藝腔,讓多數讀者感受到距離的美感。但總不是說:你不會寫文藝腔(社運腔/心理分析腔),你就連懷舊或公開示愛都不行。


「恐怖分子」劇照。你有看到肩帶嗎?




  又或許如筆者好友所言:「A濫是一個很擅長拿『我好猥瑣低俗』來搞笑的藝術家。…不會成為模仿對象,他的長期讀者都早就理解『他好猥瑣低俗』。」也就是說:A濫並非無能用文藝腔懷舊,而是有意識地演出黑色喜劇,呈現「在這荒謬的社會情境,可能會發生極端或愚蠢的行為。」像「福爾摩沙聖戰組織」就是一例,而不必言明、大家都知道「這些事是不對的、小孩子不要學」。如果他有更多的時間和資金,我們可能會看到如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J. Tarantino)的電影:因為多次撞擊戴鋼盔豬頭不成功、還被嘲笑,直頭腦憤怒鳥就去弄豬頭的肩帶;獨派宅男看到藍營美女新秀,立刻改變政治立場;光劍/陽物成為目光焦點…。

  以筆者的臨床經驗而言:被拉肩帶可能會讓女生心靈受創,但傷害更大的可能是受害者的求助挫折(筆者將再為文討論)。如果真有女性曾被拉肩帶傷害未癒、現在看到該貼文又受傷,責任最大的應該是當年的師長、其次可能是當年的騷擾者,A濫恐怕連第三都排不上。如果說A濫的貼文會喚起不堪記憶、造成二度傷害,那有性侵情節的小說電影呢?!

  至於會不會造成模仿,讓讀者以為拉肩帶無傷大雅,讓社會更不尊重女性,筆者認為是多慮了。畢竟滿十三歲才能上臉書,學校家庭政府媒體也都該有人做性平教育,該貼文不會有太大影響,真會性騷擾的也不是只因為這貼文(註一)。

  如果真擔心該貼文有負面影響,也可以好好討論騷擾行為的成因和後果、學校該如何處理及預防,而不是輕率地把別人的搞笑或懷舊當無知、認定對方就是毫無反省的性騷擾慣犯。這些評論者不詢問當事人的動機與想像、也不聽他的澄清說明、更沒有神入的理解(empathic understanding),就以自己的猜測代替他者的發聲,這其實是認識論的暴力(epistemic violence)。

  A濫的貼文如果有二度傷害或鼓勵犯罪的問題,Q. J. Tarantino的電影只會更嚴重;但因為A濫用的不是英語、而是台腔華語,所以A濫就被定罪為「不是笨蛋就是渾蛋」了。


這比A濫更邪惡恐怖吧!



註一:筆者曾接觸多位嚴重性騷擾或性侵害的加害人,他們常有廣泛的人格缺陷、或有精神疾病、常成長於失功能家庭(反向推論不成立),其人際關係障礙不只表現在與受害者(該性別)相處上;許多統計研究也支持這一點。



後記及說明:

  本文已發表在「關鍵評論網」(連結),因筆者手癢,想貼幾部影片,所以再貼一次,並補上(因臉書發表過而)被編輯刪掉的第一段。
  本文在上星期寫成,這星期看到林雅強的新影像作品;就補上「光劍\陽物」一句。昨天又看到他和徐巧芯要合開新節目,就覺得「公開示愛被當成性騷擾」「喪失話語權」都變成笑話了。而且,如果有人罵A濫是為了出名,現在應該很後悔吧!





未完,請見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