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syReadMore##

2011年5月31日 星期二

可以這樣來理解黃春明與蔣為文事件 (by佛國喬)


(才華與社會聲望都極高的黃春明)

這個事件可提供的觀看角度相當豐富,我們可以從二造支持者譴責對方「得不得體、有沒有禮貌」,討論規訓社會對人類的dressage(訓駕):在日常生活裏所進行self-policing(自我管戒),是如何於無所不在對deviance(偏差)的反制中建立起來,比如可以從演講場上群眾的反應談起。當然,我們也可以來談國家認同,僅就最簡單的統獨光譜來論,就小弟之前所作的量表(連結),蔣為文的統獨猜測是pH=8.8,而黃春明的pH=1~2之間,皆屬光譜二端之小眾;不過,以統獨立場入罪是難以深入討論此事件的,應該討論的反是事件所引起的統獨立場式攻擊,射向黃的箭來自pH=8.8~10,射向蔣的卻是pH=0~8.8,大家注意這區別了沒有 ?這種選擇性地定義deviance是如何產生? (連結)其中最令人「目不暇給」的,是台文系所師生的self-policing反應,特別是該單位許多pH>8的老師,也紛紛跳下場演出。

但是,因為個人時間不多、文章無法盡述,底下的討論將放棄上面二個有趣的題目,讓我們先把禮教眼界、統獨立場放空吧,對於後者,本文要堅守統獨立場去罪化,我必需站在黃春明的統獨立場去思考他的話語,對蔣也是一樣。

《linguicide》

二十一世紀後,台灣在來語言(以與台灣外來語言之華語區別)的創作開始茁壯,令人頗為欣慰,但其實語言的成長與萎縮,不能只看創作的多寡,就法國布列塔尼語保存組織的做法,乃長期針對15至19歲進行統計,裏面再分該語言使用的主動者(主動會講)與被動者(不再主動講),視該人口比例上昇或下降,我相信台灣若從事一樣的長年調查,結果將會很令人觸目驚心,誠如鄭正煜所言:「筆者一位朋友刻意在全國第一高中名校建中校門口站一小時,全程未見任何放學步出校門口的學生講一句台灣母語。」(連結)就算會講,只要是被動者,也不會進行母語傳承的,這是目前學童家長的普遍情況。

(法國的布列塔尼「國旗」)

2001年,法國語言學家Claude Hagège在一本著作提出「linguicide(語言滅絕)」一詞定義:此行為可以是個人層次,也可是國家層次,後者表現在下列四種可能:1. 促使某語族不傳承其語言與子嗣。2. 不在教育系統傳承。3. 不許公眾使用。4. 大力鼓吹另一相近語言以使之消失。這些作法三十五歲以上的台灣人並不會陌生,依序可能體現為:推行在家說華語、學校並沒有台灣在來語言的課程、國會上說方言會是件醜聞、國語推行委員會。但是,linguicide是世界性現象,從十九世紀未到二十世紀中襲捲全球各地非官語,原因有印刷資本主義的發展、義務教育的建立(「我不說方言」狗牌)、義務兵役的徵召,最致命的是:寧靜版極權技術(即電視,依Jean-Léon Beauvois用語)的施展,布列塔尼語、奧克語、Scottish Gaeli語、阿拉貢語…全都重挫。然而,台灣在之間仍有其獨特性。

首先,就一個獨立運作的政治實體而言,linguicide的威脅只會發生在少數人講的語言,但台灣卻發生在大多數人講的語言,這是全球孤例,這種孤例絕對可以比別人多掬一把淚;在戰後初期,具台語與客語能力的人口比例皆高於華語者,當時,甚多「外省人」並沒有華語溝通能力,比如,華語語族就沒人聽得懂蔣介石的華語。

再者,外國的經驗是passive linguicide,而台灣的則是active linguicide。前者是抽去教育資源與公共支持,建立落差明顯的文化階序,去反說服私人傳承,在暴力上,至多是在學校打小孩手心與掛狗牌;但後者則是鎮壓式的,介入私部門禁止讀寫流通,比如二戰時日本政府禁止台語報的發行,比如二戰後國民黨政府禁止教會使用台語聖經,甚至採恐怖手段,讓台語書寫本身就是一種危險;以台語小說創作為例,二戰開始之前,至少洋洋灑灑累積有數百頁,但1955-1986之間,卻沒有任何一個字的台語小說問世(連結);如果,連1977年用華語寫的鄉土文學都差點讓人去坐政治牢,誰敢碰台語寫作啊?

(鄉土文學論戰「狼」沒有來,更可怕的「郎」卻來了)


《語言與統治》

韓戰之後,國民黨在台的統治合法性建立在美國的支持,但國民黨本身也是有三兩下子,並非均靠暴力與恐怖蠻幹,比如,土地改革(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撼動台灣傳統農業社會的垂直連結,瓦解了地方仕紳號召鄉民反叛的可能;救國團則吸納了可觀的「本省籍」子弟,孤立見證過二二八而強烈仇視國民黨的父執世代;此外,受到政治學者最多關注的是「二重侍從主義」,講的是地方派系。其實,有一個題目更該去做,但因為過於敏感,學術界自我迴避了,那就是國民黨如何從linguicide中,鞏固外來統治菁英的文化優越性,從中建立統治的合法性。

我們可以試想一下:以台語為例,假如它跟華語一起享有類似的國力培植過程,該語族群將會擁有相匹配的文化資本,而進入官僚、文學、傳媒、學術,與「外省人」競爭,加上語言現代化所形成的強烈族群內聚,國民黨的少數外省菁英統治必早早倒台。如果您唸到這裏,突然腦子閃過一個念頭:原來是福佬人要奪權,太危險了。那筆者不禁要問:是什麼樣的腦子讓您覺得某語族大權在握是正常的,而另一語族有此念頭則是危險的,這不是種族歧視是什麼 ?

台灣有幾個圈子至今仍有強烈「外省人」主宰色彩,這些圈子常常會剛好就是文化資本展現的最主要領域,如下三個:一、影視傳媒,二、文學界,三、高級官僚體系;在當年,母語非華語者,有幸進入影視傳媒圈,也會因口音而邊陲化、丑角化;文學方面,寫作品味由華語母語者長期掌控,母語非華語者難以競爭;公務考試上,母語非華語者被制度性排擠,其他非高普考錄用之口試、以及內部昇遷,評價常常受口音左右。目前這些圈子的重要人物都是華語正統性的直接受益者,亦即linguicide的間接受益者,甚至,其中部份人就是第一線的打手。

(義務教育與電視台是linguicide最有力的工具,中國強解說)

電視台在台灣發展的當年,若台語不曾被政治打壓,依市場原理,廣告將扶持台語節目茁壯(精彩連結),今日的電視台高層將多是台語語族,景像將完全相反,自然,也不會有現在的偉忠幫。再舉一例,若台語文不曾被打壓,寫作園地與評審機制不為「外省人」進行品味把持,台語語族又從義務教育中習得書寫能力,那因著民主原則,台語的語法與用詞必定會大量混入華語使用,再加上從日文習得的現代寫作技法,戰後初期台灣的華語書寫風景將大為不同,爾後,只有一邊文化資本的張大春,能跟有三邊文化資本所形成的主流競爭嗎 ?

為什麼偉忠幫總是要在節目裏進行台語語族的種族歧視 ?為什麼張大春會在蔣黃事件中表現得這麼激昂 ?甚至不逼走蔣為文不快呢 ? (連結)這可以被理解成:不過是一種不知反省的機械式知恩圖報罷了。

(最懂得「知恩圖報」的張大春)

《anti- linguicide》

但並非所有linguicide的直接、間接受益者皆無反省能力,在蔣為文上《2100全民開講》(連結)的節目中,我其實有個小感動:李濤及其他藍色來賓願意去承認過去linguicide的事實,以及此乃錯事一件。這一點,他們業已比國民黨、張大春進步了。但是,真正的進步不是停留在承認錯誤,而是要鼓吹政府補正。我整理一下外國經驗,將補正工作分為幾個層次,我們可以一步到位,也可以步步前進,該工作當然適用於存在台灣各種該保護的語言,只要人口比例夠多,不限於在來語言、外來語言,都可靠中央與地方政府合作完成。

在教育方面:(1)於小學提供聽說讀寫課程。(2)允許私人小學將該語言作為授課的媒介語言之一,即不只是在鄉土語言課學客語,且是用客語教數學,但仍有華語課可學習到華語,可參考1951年法國的Deixonne法案。(3)建立特定公立小學,將該語言作為授課媒介語言,可參考法國1975年的Haby法案。(4)建立上述原則的中學。(5) 建立上述原則的大學,這個可參考弗拉芒區的語言復興運動(連結),這一篇是小弟一年半前寫的,請大家有空務必一看。

在公共生活方面:(1)公部門提供該語言服務保證。(2)公部門所有公告文書提供該語言版本,雙語路標...。(3)建立確定該語言的法定地位如同華語的檢查機制,可參考蘇格蘭2005年的Gaelic 語言法案。(4)甚至強迫特定公司商家也必需另提供該語言服務,可參考2010年英國威爾斯國會關於威爾斯語的法案。

見到英法如此大費周章,也許會讓人誤以為這些語族在該地勢力龐大,此乃大錯特錯, 以上只是在表現:進行linguicide歷史補正是要嚴肅以待;比如,十九世紀時,布列塔尼語是該區通行無阻的語言,但根據人口中15-19歲中調查,1997年僅僅剩有0.2%(=500人)會講該語,經一番努力,2007年上昇到4%,仍然十足微不足道,情況慘過一些台灣在來語言。不過,依去年統計,以布列塔尼語授課的Diwan學校(創於1976年,目前發展成從小學到高中一體化)計達3361名學生註冊。




(因為巴黎有不少布列塔尼後裔,所以Diwan學校也在巴黎立校)

上述這些西歐所進行的補正工作,台灣只做到鄉土語課程的部份能力教學,更可憐的是,這個課程還倍受質疑。本論戰中,甚至還有人敢提出反對多元文化的主張,真不知恐龍怎麼會跑到二十一世紀,如陳芳明就說:「台灣如果要用各自的語言寫文學的話,台灣就變成一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了。」(連結)語言是一種文化表現,不再以某種語言書寫,代表該語言將在競爭中漸漸死去,多語寫作的問題,經由翻譯即可解決溝通,正如同瑞士國文學一樣。


(陳芳明)

《爭議的黃春明 ?》

一個國家文不文明,端看它如何與「過去」相處,不文明者,習於自然化過去的不義所累積而成的現狀,任由過往的受害者去風中殘燭,甚至如陳芳明視之為「亂七八糟」之源;而文明者,則需要面對過去的不義進行補正。當年的linguicide雖可恥,更可恥的是我們繼續對這些在來語言採取蔑視的態度,並拒絕跟上西歐世界的補正潮流。

黃春明說(連結 p.8):「奶奶爺爺,他們的方言、他們的客家話,他們的閩南話,他們的民族語言,自己的語言,是到學校去學習的嗎?不是。是在生活裡面學習,生活裡面學習。」又說:「一個叫洪惟仁,還在中央研究院當助理,我的媽呀(輕蔑態度)。鄭良偉還把我的作品用他的漢羅、拼在一起的文字,把它翻譯做閩南語。我一看不倫不類。我並不是被翻譯就高興。」

若西歐之名作家,對一個曾經經歷過linguicide威脅的語言,說出「不倫不類」的用詞,百分之百會上報紙,並且旁邊會打個scandale大字;如果您仔細聽錄音,還會發現黃春明該談話不是引起抗議聲,而是一陣訕笑,這就可以知道台灣社會問題有多大了。試問,黃春明會覺得作品被翻譯成法文是「不倫不類」嗎 ?英文呢 ?甚至布列塔尼語呢 ?那為何台文就是不倫不類? 這個問題可能還待黃春明親自給個交代,他的演講被打斷了,我們不知他最後將導出什麼結論,但就言談至此,已經足以引起蔣為文發作了。

另外,若把台灣在來語言當作一群人,那這一群人無異於白色恐怖受難者,在《台語文書寫與教育的商榷》演講中表態:台語文傳承只是家庭的事(假如沒有誤會黃春明的意思的話,有誤會我願意道歉),將無異於在《白色恐怖博物館建立的商榷》演講中,要受難家屬自行承擔受難的過往,博物館請自己出錢蓋,任何一位有血性的人聽到這種話,能不震怒嗎 ? 更何況,依蔣為文的專業與其自許使命,他的身份絕對可以類比為受難者家屬。

同理,張大春說:「『台語文』提倡者若誠心誠意想要本乎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精神搞革命,應聽聽下面這個真革命的故事。(註:之後舉了一個恐怖攻擊事件為例。)」(連結)這是以既得利益者身份,向受難者嗆聲:「不然有膽你去搞革命來挑戰我!」陳芳明則對著受難者家屬喊話:「不要把心態停留在受難者或受害者意識。那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的表現。」(連結)這是要受難者自閹人性。

(根本不用待黃春明發言,光是將台灣文學定義為獨尊華文寫作,就可以去會場坑議了)

《有瘸子被稱沙文的八卦嗎 ?跛豪?》

儘管蔣為文上電視節目時,表現得對台語信心滿滿,但請蔣為文不要再假勇了,台語的書寫小眾性就是受難的不折不扣鐵證;很不幸,這一點又成為泛藍人士霸凌的目標,比如唐湘龍以極不屑的嘴臉說:「這樣的創作方式根本沒有幾個人會用。」(連結 3’37’’)部落客汪仁玠也說:「別說是陳芳明,全台灣除了蔣為文那幫子人,沒幾個看得懂他的文章。」(連結) 陳若曦女士對台語報的評價是:「問題是,又沒人看!」(連結)

有趣的是,這些人會迅速地擺盪在二個極端,前一秒才表達完該勢力不值一哂的表情,下一秒又恐嚇大家來了個恐怖份子,比如,唐湘龍又說:「這裏面已經有閩南沙文主義在裏面。」(連結 8’17’’) 中央日報也說:「有人已經點燃了台灣文化大革命的引線,此時應該立即將之平息,以免釀成台灣的文化災難。」(連結)」聯合報:「台語搖身變成天之驕子,所有『台』字號產品一律神聖不可侵犯。連馬總統都不時要露幾句台語。」(連結) 郝譽翔:「教育更多更多的孩子們,他們散播的文學種子,恐將包涵了狹獈的仇恨。」(連結,原文作者自刪,目前只剩他人轉貼:連結)

什麼叫作沙文/仇恨 ?認為他者有資格跟我平起平坐這件事乃是一種沙文/仇恨,這種指控本身才叫作沙文/仇恨。如果,客家大老羅肇錦今日出來鼓吹客語應成為「國語」、成為第一官語,華語語族(不是血統,是語言能力)的人也沒有資格跳出來指之為客家沙文,因為這只會坐實:現狀正是華語沙文,自己可以沙文,別人不可沙文,這又是什麼心態 ?甚至,台語語族也沒有資格出來指控羅沙文,如果您過去不曾指責現狀是沙文。

引用網友蔣化仁的比喻,瘸子的腿其實是被人打斷的,當年兇手的後代,現在又圍著瘸子,其中一個展現自己的好手好腳,嘲笑說:「看看你,你這是什麼樣子 ?走路都不成樣子。」另一個則踩住瘸子的腳說:「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你現在已經是天生驕子了,對我們充滿狹隘仇恨,再走下去你就會搞出文化大革命。」每次聽到這種相互矛盾的話,都覺得他們在污辱別人的智慧。

(郝譽翔)

《爭議的蔣為文?》

誠然,關於後半部的批評,全是集中在蔣為文的紙牌上的字樣,「台灣作家用殖民語言寫作無恥」「Tai-oan chok-ka ai iong Tai-oan-gi chhong-chok!」、「台灣作家不用台灣語文,卻用中國語創作,可恥!」、「用殖民者的語言華語創作才須商榷!」這些標語看來是他一貫的論調,方耀乾表示:「蔣的『台灣語文』是包含原住民語、客語、Ho-lo語。在台灣鼓吹用台灣原住民語、客語、Ho-lo語寫作,何來窄化,何來沙文?(連結)」

我稱蔣為文的pH=8.8,是因為他並沒有逢中必反,蔣稱他和中國學者有學術往來,但他又是堅定的文化台獨者(認為我國文化不是中國文化),成大台文所有許多這樣的學者在內,不同的是,蔣在《2100全民開講》表示華語文學只是「過渡性」的台灣文學,之前又表示華語寫作是可恥的,因為那是殖民者語言,鼓吹大家使用母語寫作,相反地,蔣的同事則無條件接受華語文學為台灣文學。



如果我們不能以統獨入罪,那至少可以描述蔣的統獨視野:他每天去殖民大學上班,上課時往下一看,底下學生有一部份是殖民者後代,有一部份是「可恥」的台灣人,不過這是可以忍受的,因為他的工作剛好可以推動反殖,就在這慶幸之際,他又發現他錯了,因為他的同事全是「可恥」的學者,他們佔著可以推動反殖的位置,卻拿來鞏固殖民文化的正統性,還對外以反殖旗手自居,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連結);最後,就在黃春明來台南公開說台語書寫不倫不類,他的忍受到了極限,事件就爆發了。如果這道風景令您驚訝不已,甚至忍不住發笑,那我要問:以下這一道風景又如何呢 ?

達悟族Nabing每天去殖民政府鄉公所上班,往窗外一看,不是殖民者後代來觀光,就是「可恥」的達悟人靠著講殖民者語言賺他們的錢,不過這是可以忍受的,因為他的工作剛好可以推動反殖,推廣達悟語,就在這慶幸之際,他又發現他錯了,因為他的同事全是「可恥」的公務員,彼此不講達悟語了,他們佔著可以推動反殖的位置,卻拿來鞏固殖民文化的正統性,還對外以達悟人代表自居,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最後,就在一知名達悟作家來島上公開說達悟書寫不倫不類,他的忍受到了極限,事件就爆發了。

如果您對於第二道風景完全可以體諒,那請不要把第一道風景當作笑話;如果您覺得第二道風景,遠非郝譽翔所言的「散播狹獈的仇恨」,遠非其他人所言的「達悟沙文主義」、「點燃蘭嶼文化大革命的引線」,那第一道風景自然也不是;更進一步,我們也可以用這樣的觀點,來檢視成大台文系公開批評蔣為文的那篇聲明(連結)(連結)。

如果蔣為文因此丟了教職,真正原因只會有二個:禮教不對、統獨不對,除此之外,我們找不出其他道理。桑品載問:「蔣為文稱中國文化在台灣是『殖民文化』,要請教,這殖民的力量從何而來?是中華民國嗎?」(連結)對蔣為文而言,對在來語言進行linguicide的力量,就是殖民力量,只是他沒想到,這個殖民力量不僅對語言下手,現在也要對他的飯碗下手。



《黃春明動怒的真相》

楊照:「今天的台灣最值得肯定、最值得驕傲的地方,正就是沒有人規定、強迫『台灣作家』非得寫什麼、怎麼寫,也沒有人規定、強迫『台灣作家』一定不能寫什麼,不能怎麼寫。」(連結)桑品載指蔣為文是警總(連結),我不知他們為何會冒出這些無厘頭的字,蔣為文根本不會有權力去規定、強迫黃春明怎麼寫,他也沒有此意圖,我甚至要說,蔣為文並沒有對黃春明這個人進行評價,只是對於黃春明的行為進行評價。如果黃春明認為這項行為不可恥,那根本無需覺得受到人身攻擊;舉個例子,如果有人舉牌對我嗆聲:「中國人不支持中國政府,可恥」我會動怒嗎 ?我會要求他把牌子拿下來嗎?我一定讓他自己去手酸。

會動怒,正是因為黃春明那心底對本土文化的堅持(請繼續擺脫統獨框架),被蔣為文給強行拖了出來,並指出瑕疵,這個拖的過程太過暴力了,黃春明不得不捉狂,進而失控;台語作家長松說:「對我而言,在台語作家面前談自己的北京語創作彷彿有種難言的羞愧感,這是寫了台語創作之後的真體驗。」(連結)如果語言「只是」溝通工具,沒有認同面向,那就不會出現上述「難言的羞愧感」。黃春明啊,蔣為文啊,您們兩人內心深處,其實閃爍著一模一樣的星光。


2011年5月24日 星期二

搞錯方向的正義感、及其背後(二)(by 老皮蛋)


{###_cliquer/26/1170398725.jpg_###}這地圖說明了世界上198國死刑存廢的狀況。說明如下:藍色是廢除一切死刑的國家~94國;綠色是廢除非特殊時期(如戰爭)死刑的國家~10國;橙色是實際上(非法律上)已廢除死刑的國家~35國;紅色則是法律上/實務上都還有死刑的國家~58國。


~前承上篇(連結)~





  為什麼這樣的轉移與投射會發生呢?又為什麼會在聽到性暴力案件時會更強烈呢?那是因為在重大的壓力下,當人面對強大的慾望、恐懼、或憤怒時,人的高階理性能力會暫時失去功能,因此思考會變得簡化而邏輯錯亂。如果用神經科學的語言描述,會是:杏仁核(amygdala)太過亢進,於是抑制了前額葉(pre-frontal lobe)的功能。


  對前述的簡化思考,精神分析理論提供了另一種解釋。Melanie Klein指出: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有一些壞經驗(挫折、恐懼、憤怒…),這些壞經驗在其心智世界中造成了壞的部分;在重大壓力下(如聽聞性犯罪案件),這個壞的部分會變得更強大,人們將更無法忍受,於是會把這一部分自體向外投射,藉以維持自身的好(假象)。前述的壞部分自體,會被投射到讓人們恐懼憤怒的客體(壞人?)身上、以及被認為是替壞人講話的人(廢死聯盟)身上;這時人們就像戴上深色偏光眼鏡,會把這些客體看成極度邪惡且一無是處的、甚至會否認這些客體的人性與人權;有些人可能心智空間更狹隘、涵容能力更薄弱,則會主張毀滅這些被投射壞形象的客體,因為這樣才能維持「完美乾淨的世界」和「純潔無瑕的自己」,但這都是假象。以上描述的心智歷程,是妄想-分裂心理位置(paranoid-depressive position)的特色,比較原始、接近於初生嬰兒。



  S. Freud W. R. Bion則指稱:初生嬰兒的心智作用會遵循享樂原則(pleasure principle),無視於複雜的外在現實、只專注於自身的需求、可能用最簡單的方式(甚至幻想)來滿足這需求,是極為簡化的、最原始的思考模式,或稱「初級歷程」(primary process)。隨著嬰兒的逐漸成長,她/他會發展出較成熟的心智運作模式―現實原則(reality principle),開始能認知世界的真實狀況、而非專注於自身需求、也比較作複雜的思考,或稱為「次級歷程」(secondary process)。然而在某些狀況下(譬如作夢),成人的心智也會退化、再次採用初級歷程的運作模式。


{###_cliquer/26/1170348772.jpg_###} {###_cliquer/26/1170348775.jpg_###}多麼明顯乾淨的對比,可惜這只存在於嬰兒的想像世界中。某些成人不能忘情於這樣的純潔無瑕,於是把一切的邪惡都歸諸於某些罪犯,再一次在想像中建立這樣黑白分明的世界。
 

  藉由 Freud Bion關於「初級歷程」的理論,我們可以了解:為什麼反廢死者堅信「死刑可以解決問題、也是唯一的選擇」?那是因為:「殺人者死」是最簡化的命題、也是反廢死者所熟悉習慣的命題。萬一殺人者不一定死、或是死刑不能解決問題,他會很不適應,而且他就被迫從事(他所不喜歡的)更複雜的思考「到底怎樣才能解決問題?」「如何改善治安或司法?」「如何補償受害者與家屬?」…;更甚者,萬一問題根本無法徹底解決、只能部分改善,更會讓他失去熟悉的安全感、讓他的完美秩序崩潰。



  正因為前述的心理現象,一旦面對與原來堅信的「殺人者死」矛盾的事實,反廢死者都會忽略或否認,包括:死刑有違社會契約論精神、先進國家大多廢除死刑、死刑並沒有比長期監禁省錢、沒有死刑並不表示原諒犯罪者、沒有死刑也可以阻絕再犯、廢死後治安不會變差、緩死刑反而讓台灣治安改善、死刑可能有負面示範效果、死刑並不能安慰或補償被害人家屬、許多被害人家屬主張廢除死刑、廢死聯盟長期關注受害者保護和補償制度…。然而,反廢死者並不是特例,類似的狀況還有:天龍人看不到花博的經費不合理,核工幫看不到核電廠的危險,馬迷們看不到馬政府的無能與踐踏人權,藍丁丁看不到民主與人權的重要性,大中國主義者看不到「圖博(西藏)自古獨立於中國之外、台灣也自古不屬於中國」…。



  在此必須再一次重複說明:在面臨恐懼與憤怒時,思考變得簡化、心智運作遵循嬰兒期的原始運作模式,這都是人之常情;但如果社會要再進步,「人之常情」也需要被檢討。也就是這樣的原始心智模式,會讓人們期待某種淨化的儀式―用槍彈代替煙火的儀式,但這必然無法解決問題,更會不必要地犧牲人命、並進一步破壞台灣的國際形象。



  在「作家日記」中,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ievsky)寫道:「人們不能藉著禁錮鄰人來確認自己神志健全。」為了表達對這位人道主義作家的敬意,筆者將之改寫作為結語:人們不能藉著毀滅鄰人來確認自己的道德高尚,即使這個鄰人確實曾犯過錯。



十六、十七世紀時,歐洲以「獵殺女巫」之名,燒死了約十萬名女性;影片中的「獵殺女巫」則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肯亞。從基督徒殉教者開始,到痲瘋病患、到(所謂的)女巫、到異教徒,到猶太人、吉普賽人、黑人、到同性戀者、政治上的異議分子、精神病患、死刑犯,這些被侮辱者與被損害者,都是某種意義的代罪羔羊。


 

 

延伸閱讀與參考資料


對於各種反廢死言論的回應~「反對死刑FAQ」(連結

關於廢死聯盟的主張與台灣暫停執行死刑的經驗~「台灣廢死Q & A」(連結);「我們反對死刑」(連結

關於死刑的人權理論與刑法哲學~「國家的權力限度—論死刑存廢」(連結);「Cesare Beccaria」(連結

基督教義與死刑~「從基督信仰論死刑存廢問題」(連結

死刑的心理學~「壞人一定得死―童話裡的死刑」(連結);「都是因為恐懼」(連結

關於死刑的執行者~「棒球場集體殺人事件」(連結




參考資料中有基督徒對死刑的探討,這個影片則是佛教高僧對死刑的看法。


 

廢死聯盟與被害人保護~「被害人保護與廢死刑、並不相斥」(連結);「落實被害人保護、打破惡性循環」(連結

被害人家屬看死刑~「伊利諾州謀殺案遇難者家屬聯名支持廢除死刑」(連結);「死刑、偷工減料的社會制度」(連結

誰在傷害被害人家屬~「馬政府大砍被害人保護預算」(連結

關於死刑的成本~「經濟差處決太燒錢、美國部分州考慮廢死刑」(連結

 

關於梅根法案~「連續性暴力犯社區監控啟動」(連結

關於司法改革與法官法~「近期《法官法》立法爭議之相關評議與新聞彙集」(連結

某些反廢死者內心的暴力~「謝謝你的對不起―邁向修復式正義」(連結

關於死囚的深度報導~「該死的一群―敲開死囚之門」(連結


柏格曼的經典名作「處女之泉」:純潔的少女被派去奉獻蠟燭讚美上帝,卻在途中被牧羊人性侵殺害。傍晚兇手恰好到少女家中借宿,還拿出少女留下的華服、想賣給少女的家人。悲憤的父親殺了兇手,連兇手無辜的幼弟也不放過(就像死刑不只懲罰犯人、更懲罰了他的家人);但父親在復仇後,心情並未得到平靜。次日父親見到了女兒的屍體,他開始面對自身的憤怒、疑惑、與犯下的罪,並承諾在女兒陳屍處建造教堂(修復式的正義);就在此時,處女陳屍處湧出了清泉,滌淨了眾人的心靈。

2011年5月22日 星期日

壞人一定得死—童話裡的死刑(二)(by 老皮蛋)

   ~前承「壞人一定得死」(一)(連結)~
{###_cliquer/26/1170348776.jpg_###}
大野狼和七隻小羊

巫婆死了,大野狼呢?



  看到前面的書籍介紹,可能會有讀者想到這個問題:「怎麼沒講到大野狼?」可能的原因是:有巫婆的童話比較多、比較精彩,大野狼性格單調、缺少深度;這當然是人與動物的差別,卻也是女人(母親)和男人(父親)的差別、或是心智發展階段的差別(註四)。但無論是巫婆或大野狼,Cashdan的詮釋(分裂與投射)都同樣有效。



  「巫婆一定得死」的作者有言:巫婆的慘死讓它很難復活;然而書中也提到:「童話故事的結局是短暫的,因女巫死亡而沉寂的感覺與慾望一定會再出現,所以孩子常需要重溫這些故事。每次看到女巫死掉,孩子就可以重燃信心,相信自己能夠克服自我懷疑與這些不好的念頭。」也就是說,即使死狀極慘(燒死、刀萬剮、摔成肉泥),巫婆還是會在孩子的心中復活。



  為什麼心中的巫婆會一再復活呢?主要是因為人性弱點無法根除,「將壞東西投射於外在客體並(在幻想中)加以毀滅」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引發恐懼,而相同的念頭仍會反覆出現。



  如果巫婆死了還會復活,那該如何避免這樣的無盡輪迴呢?
{###_cliquer/26/1170348774.jpg_###}
殺死巫婆的,可能是同樣邪惡野蠻的大野狼;反之亦然。

    嬰兒剛出生時,對於外在人物只能具有局部零碎的了解,例如乳房或手臂,或是「好的」、「壞的」,即是所謂的「部分客體」(part object);此時,前述的「分裂與投射性認同」成為主要的防衛機制。這樣的狀況(部分客體關係與防衛機制)稱為「妄想-分裂心理位置」(paranoid-schizoid position),而這時根本沒能把人當人,所以不可能對他人有同理心(empathy)。如果先天後天條件夠好,嬰兒會隨著年齡的成長(四~六個月大),逐漸認知到完整的有生命的客體(whole object)、也克服上述的嫉羨」「被迫害焦慮」,於是可以放棄上述的防衛機轉,乃至超克了「妄想-分裂心理位置」,進入到「憂鬱心理位置」(depressive position)。然而,只要遭逢重大心理壓力,個體就可能退行(regression)、回到妄想-分裂心理位置;而人終生都在這兩個位置間游移。需要注意的是:所謂的重大心理壓力,對不同個體就有不同的標準。對心智發展較成熟穩定的個體,喪親都不見得會造成重大的退化;對某些心智發展不夠成熟穩定的個體,「想到殺人犯的存在」就可能造成重大的退化。



  在進入憂鬱心理位置時,嬰兒發現:過去他曾痛恨並(在幻想中)破壞的壞客體、其實就是他摯愛的好客體;這會帶來罪惡感(guilt)、讓嬰兒感到哀愁,也意味著嬰兒開始關心客體、會怕她受傷害~此之謂「憂鬱性焦慮」(depressive anxiety),也因此有憂鬱心理位置」之稱。此時嬰兒也了解到客體是獨立分離的、不受嬰兒控制(註五),而且有其自身的特質(與嬰兒的投射、想像不同)~這又是另一個失落。然而,要能夠承受上述的憂鬱與失落,個體才真正具有愛的能力。在這裏,愛的能力與「修復」(reparation)息息相關,「修復」源自於罪惡感與對他者的關心,是成熟個體面對失落與焦慮(包括自身與世界的不完美)的方式,也代表了希望~在失落/創傷/災難中存活、並能予以補救的希望。


{###_cliquer/26/1170348780.jpg_###} {###_cliquer/26/1170348781.jpg_###}
 克魯泡特金和他的著作
  關於如何面對人性弱點,相對於
Melanie Klein強調的「修復」,佛洛依德父女(Sigmund & Anna Freud)可能會更強調昇華(sublimation),但筆者認為修復有更動人的內涵。「昇華」接近一般用語的「創造性轉化」,例如:愛開快車的人去開賽車,嗜血的人去當外科醫師,或是將特異體質的感受/驅力發揮在藝術創作上(如梵谷、芥川龍之介、杜斯妥也夫斯基)(註六)。而「修復」則像是:傲慢者反省自己的傲慢後、投入民權運動,或是貴族為民主革命或社會主義運動獻身(如拉法葉和克魯泡特金)(註七)。



  最重要的是:無論修復或昇華,主體都必須承認「壞東西就在自己內心」,並在此領悟下努力改善自體與外在世界;而不是「將壞東西投射至他者身上、就以為自己很好」,更不能「藉由毀滅(被投射邪惡特質的)他者、來滿足自己對安全(名聲、財富、完美世界)的渴望」。



  是「修復與昇華」而非「分裂與投射」,才是面對人性弱點的健康方式。雖然可能有更多人採行後者~比較廉價。


 

「彼得與狼」芭蕾舞劇

修復的童話和兒童案例(兼置入性行銷)



  許多的童話在巫婆/野狼死後,都有結婚或家人團聚的情節,像是糖果屋、白雪公主、小紅帽等等,這也可以視為某種形式的「修復」;但「巫婆一定得死」書中對此著墨不多。此外,故事中的「分裂與投射」防衛機制不夠成熟、「巫婆/野狼的慘死」也太殘酷,這些都使得修復似乎不夠完整。幸好,還有令人驚喜的例外。



  「彼得與狼」是普羅高菲夫(Prokofiev)根據俄羅斯民間故事改編的管絃樂曲,每一角色都用一種樂器代表。故事內容簡述如下:因為彼得的疏忽,鴨子跑出庭院,被大野狼吃了。彼得運用機智、並和小鳥和貓合作,終於活捉大野狼。此時獵人出現,彼得阻止獵人射殺野狼,眾人/動物合力把大野狼送到動物園,途中野狼嘔吐、把還活著的鴨子吐了出來。



  在這個故事中,主要的人性弱點是貪玩和疏忽,這都表現在主角身上、並未被分裂投射。釀成禍端後,主角憑藉機智和團隊合作、制伏了野狼(控制了貪婪與口慾)。最重要的是:主角保留了野狼性命,也因此鴨子才有機會復活。這故事所呈現的,正是「憂鬱心理位置」的特質,包括「自知犯錯的罪惡感」「關懷與尊重他者」「忍受失落」「節制攻擊衝動」與「修復」(註八)。

{###_cliquer/26/1170348771.jpg_###}未來的台灣之光二號~大皮蛋,還有他的城堡槍。
  筆者的兒子名喚大皮蛋,現年兩歲半,近一年多在托兒所接觸了許多同齡的孩子,在家中學校都聽了不少童話故事(包括小紅帽、白雪公主…),但只看過一次「彼得與狼」芭蕾舞劇。大約半年前開始,他經常用樂高做成
P 型,然後說:「XXX(小明、爸爸、姐姐…)是壞人,城堡槍可以ㄅ一ㄤˋ壞人。」筆者性好和平,於是向他解釋:「小明不一定是壞人,壞人也可以變好人,再不然關起來就好。」但他聽得似懂非懂;於是筆者又再向他解釋「Pen is stronger than Sword/Rifle」,沒想到他竟然接著說:「XXX是壞人,城堡筆可以ㄅ一ㄤˋ壞人。」~~呃!筆者不得不承認:筆者自己在網站上也經常「城堡筆ㄅ一ㄤˋ壞人。」~~幸好大皮蛋近兩個月已經不玩城堡槍了,否則筆者就要常常頭痛了。



  小女名喚小皮蛋,現年四歲半,在看「白雪公主」之前,已經看了四次「彼得與狼」芭蕾舞劇。這一年多來,她越來越懂得分享、懂得照顧別人,她不會打人,別人打她也不還手、但是會保護自己、也會要求對方道歉。她很少說誰是壞人,最嚴厲的不過是「馬XX是壞人,要把他趕回去。」。關於藝術創作(積木、繪畫、黏土…),小皮蛋最有興趣的題材是醫院和救護車~正是「修復」的代表。



  兩姐弟的差別當然不會只是童話造成的影響,主要還是年紀、心智發展、性格、甚至性別的影響;但在頻率和時間順序上,筆者還是發現童話造成了部分影響。總之,兩人代表的是不同的心智狀態。



~未完待續,下篇將討論真實世界裏的巫婆和野狼~

 


{###_cliquer/26/1170343072.jpg_###} {###_cliquer/26/1170343073.jpg_###}

未來的台灣之光一號~小皮蛋,還有她的作品:手上的是救護車,地板上的是醫院。


註四:我們可以合理的假設:「巫婆形象/對母親投射負面特質」與前伊底帕斯(
pre-Oedipal)的心智狀態較有關,「大野狼形象/對父親投射負面特質」與伊底帕斯期的心智狀態較有關;前者更原始、更模糊,也因此更強烈、更能容納豐富的投射。



註五:從中國對待台灣、圖博(西藏)、東土耳其斯坦(維吾爾人)的態度可知:中國尚未進入「憂鬱心理位置」,其心智狀態還停留在「妄想-分裂心理位置」,像是未滿四個月大的嬰兒。



註六:有學者認為:梵谷晚期作品中會出現特殊的漩渦狀筆觸,可能與眩暈症有關(連結);芥川龍之介某些作品中有奇特詭譎的場景氣氛,可能與偏頭痛或癲癇伴隨的幻覺有關(連結);杜斯妥也夫斯基作品中特殊的主題與文體,可能與顳葉癲癇的症狀有關(連結
連結)。
註七:拉法葉身為侯爵,曾參與美國獨立戰爭、法國大革命,晚年以高齡參加法國七月革命,後者即本部落格刊頭畫作「自由領導人民」、和音樂劇「悲慘世界」所描寫的革命(連結連結)。克魯泡特金是世襲親王,他卻放棄頭銜,成為重要的社會主義學者和運動家(連結)。



註八:「不殺死野狼」和「鴨子的復活」有重大的心理學意義,筆者將在「死刑能給受害者/家屬甚麼?」進一步討論,敬請期待(如果能寫完)。



~未完待續,下篇將討論真實世界裏的巫婆和野狼~
以下是Les Misérables的尾聲。主角Valjean 為了偷麵包給外甥吃而坐牢十九年。他出獄後改頭換面,對Fantine(貧病交迫的單親媽媽)伸出援手,並在Fantine死前答應將其女 Cosette 撫養長大。這一段是Valjean臨死前的回顧,他的後半段人生可說是「修復」的典範。


壞人一定得死—童話裡的死刑(一)(by 老皮蛋)






















左圖是死刑執行的情景,行刑者很滿意他的工作成果,Susan Sontag則以批判的眼光審視這件事。


 

  最近這幾個星期,「應否廢除死刑」這個議題鬧得沸沸揚揚。在「反對廢除死刑」的言論中,有一些令筆者印象深刻,例如:「沒有死刑,我們要原諒殺人犯嗎?」(似乎死刑是唯一的刑罰);「沒有死刑,難道讓殺人犯繼續殺人嗎?」(似乎只有死刑能避免其繼續殺人);「死刑是根本的刑罰」……,在閱讀它們時,筆者彷彿聽到正義的呼聲「壞人一定得死」;於是筆者想起了多年前讀過的一本書「巫婆一定得死」(
The Witch Must Die),以下略作介紹。


{###_cliquer/26/1170343070.jpg_###}

「白雪公主」裏的巫婆皇后


巫婆一定得死



  本書作者Sheldon Cashdan在大學教授精神分析課程,理論取向主要是Melanie Klein開創的客體關係學派(Object Relations Theory)(註一)。本書在1999年出版,副標題是「童話如何形塑我們的性格」,這也就是本書討論的主題,基本上作者認為童話的影響是正面的。



  Cashdan認為:許多重要的童話故事都在處理常見的性格缺陷。他舉例說明、並深入探討了「童年的七大罪」,包括:虛榮(白雪公主)、貪吃(糖果屋)、嫉羨(灰姑娘)、色慾(長髮姑娘)、欺騙(養鵝女孩)、貪婪(傑克與豌豆)、和懶惰(胡達媽媽);而這「七大罪」大多用巫婆或類似角色來代表,何以如此呢?



  初生嬰兒的經驗多數與母親或代替者(常為女性)有關,也都仰賴母親提供維生所需的一切。當母親因故無法及時滿足嬰兒的需求(總會有這種時候),嬰兒可能會有瀕臨死亡的感覺,因而幻想有一個壞客體(壞乳房)加害於他(註二);在嬰兒的幻想世界中,這個壞乳房和原來的好乳房是不同的兩個客體(乳房、母親)。這就是「分裂」(splitting)的防衛機制(defense mechanism);壞母親會在童話中化身成巫婆,好母親則會在童話中化身成神仙教母。

{###_cliquer/26/1170348772.jpg_###} {###_cliquer/26/1170348775.jpg_###}

多麼明顯乾淨的對比,可惜這只存在於嬰兒的想像世界中。
  在「分裂」的同時,嬰兒也會將自身中所有不好的(難以忍受的)感覺投射至壞客體上(註三),這些負面感覺包括了飢餓/吞噬貪吃、匱乏/貪婪、無能/懶惰、嫉羨/掠奪、攻擊破壞…等,這些都讓嬰兒害怕與憤怒。此外,前述的挫折(
需求不被滿足)也直接引發嬰兒的憤怒與攻擊,這又讓嬰兒害怕客體的報復。凡此種種,更加強了被壞客體迫害的幻想,也就是嬰兒認同(identify)了「自體=被害者」和「客體=加害者」(一說是:真實的外在客體也會認同被投射的加害者角色),這就是最初的「投射性認同」(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



  讓我們回到童話吧!童話的主角經常都是普通的小孩、或是空有頭銜或血統的貴族小孩,這讓兒童讀者可以很容易的認同主角。作者說:「主角與巫婆的遭遇與對抗,讓兒童把內心不好的傾向投射到女巫身上,讓兒童直接面對這些特質。」但是遭遇對抗要有結果,這結果就是女巫的慘死。作者如是說:「女巫的死亡是故事的情緒核心,唯有消滅女巫,讀者才能確定自己內心壞的部分已經根除,好的部分獲得勝利。」「在童話故事中,正義必定獲得伸張,而且很快到來,不必由陪審團決定是否有罪,也不必由法官斟酌量刑。」「要滌清小讀者內心的罪惡與可恥慾望,唯有透過(慘死)這極端的淨化儀式才能達成。」「如果死掉的女巫可能又突然出現在門口,除掉她就沒有甚麼意義。要確保女巫死掉,而且不會復活,則她的死法必須讓她很難復活。」


{###_cliquer/26/1170348773.jpg_###}

白雪公主和巫婆皇后,誰比較虛榮?誰歧視平民百姓(把他們當小矮人)?誰比較邪惡?


短評
「巫婆一定得死」



  整體而言,這本書相當精彩,但筆者對其理論引述有些不盡滿意之處:首先,作者較多談到「分裂」與「投射」、而沒有直接談到「投射性認同」,這可能是顧及讀者的理解能力,但這樣就影響了討論的深度,以下兩個缺失或許也與此相關。



  在書中,作者把嫉羨當作是「七大罪」之一,但在克萊因的理論中,(對母親的)嫉羨是普遍存在的核心現象(根本之罪?);證諸童話文本,巫婆都曾佔有某些主角沒有的資源或優勢(諸如權勢、食物、魔法…),這經常就是兩者衝突的根源,最後主角也常能奪取/奪回這些資源或優勢,而這正是嫉羨與掠奪的展現。



  也就是因為沒有賦予嫉羨應有的核心位置,關於「巫婆的殘暴和慘死」,書中的探討就顯得缺乏深度與說服力。書中只以「嬰兒的挫折」來解釋巫婆的殘暴,但筆者認為:正如前兩段所述的「投射性認同」,不是挫折本身、而是嫉羨或「投射死亡本能」創造了「幻想中的壞客體」,而這也引發了「攻擊破壞客體/客體的報復懲罰」的憤怒/恐懼循環。所以,巫婆們除了個別具有上述的「七大罪」之一、也大多具強烈的攻擊性(被投射的死亡本能),而這攻擊性(如同嫉羨)也是根本之罪。同時,除了上述的「淨化儀式」和「不能讓巫婆復活」,「嫉羨/投射死亡本能」也給予「巫婆的慘死」一個更深層的解釋;或許可以說:「巫婆的慘死」雖然滌清(嚇阻?)了讀者的某些不良慾望,卻也滿足(強化?)了讀者的掠奪與破壞慾望。






  ~未完待續(http://clique2008.blogspot.tw/2011/05/by_3877.html)~



{###_cliquer/26/1170348777.jpg_###}
「綠野仙蹤」裡,被房子壓成肉泥的東方邪惡女巫。


註一:在英美學界,克萊因學派(Kleinian School)和客體關係學派是不同的指涉,但客體關係理論的核心的確源自Melanie Klein的作品,S. Cashdan 的理論取向可能較接近客體關係學派、而非克萊因學派。關於克萊因學派和客體關係學派的理論、實務、演進,請讀者自行參閱台灣精神分析學會出版的相關書籍,本文也會稍作介紹。筆者另有幾篇文章、也是利用精神分析理論討論台灣社會現象,請參見「超克GGY」一書,其中一篇「GGY如何練成I關於高級外省人」(連結)也刊登在本部落格。



註二:Melanie Klein認為:「嬰兒幻想有一個壞客體」是因為嬰兒的嫉羨(envy),或說是因為「嬰兒投射其死亡本能於客體」。客體關係學派(如 D. W. Winnicott)則主張:「嬰兒幻想有一個壞客體」是因為挫折(需求不被滿足)。筆者認為:這兩件事(嫉羨與投射vs.挫折)是一體的兩面,也是同時發生、互為因果、互相強化的。



註三:如同註二的討論,有些學者主張:「壞客體的出現」引發了嬰兒的負面感覺,並引發嬰兒的投射;有些學者主張:「嬰兒投射負面感覺」才創造了壞客體。




  ~未完、請按http://clique2008.blogspot.tw/2011/05/by_3877.html~

{###_cliquer/26/1170348778.jpg_###}
一群巫師和女巫

2011年5月17日 星期二

WHO? WHA? 傻傻分不清楚,新聞解密(比利星人)

這幾天因為世界衛生組織(WHO)密件曝光,台灣被矮化成中國的一省,媒體名嘴展開口水大戰,你看得懂嗎?

一下子馬賣國,一下子說是阿扁時候就接受,什麼中華台北,台灣逗號中國滿天飛,超克教你如何看懂這些新聞...


1.WHO與WHA有何不同?

   WHO就是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每年會有五天召開世界衛生大會就是WHA(World Health Assembly)。所以我們應該要爭取的是成為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正式會員國,不是當世界衛生大會(WHA)的觀察員,這差很大。

2.Chinese Taipei / Taiwan, China 有什麼差別?

    重點來了,台灣媒體與馬政府都刻意在名稱上打轉,就算他用TAIWAN,一樣不能接受,因為曝光的密件是通過國際組織的法制單位解釋過的,也就是說他們(WHO)在"法地位"上已經認定台灣是中國的一省,接下來只是使用名稱的切換問題,這裡用這個那裡用那個...,這些名稱都是障眼法,重點是我們的法地位是獨立國家?或獨立組織體(如WTO用關稅區域)或者奧會模式,所以重點是現在確定我們是被認定為"中國的一省"這比香港澳門還不如...,無關名稱。

3.我們不是出席成為觀察員了嗎?


    這個騙更大,我們要爭取的是參加世界衛生組織(WHO),成為觀察員進而變成正式會員,因為世界衛生組織是聯合國下屬機構裡唯一一個可以接受非獨立國家申請加入的組織(如紅十字會、無國界醫療都是會員),所以加入世界衛生組織(WHO)是重返國際組織最重要的一步,媒體說現在我們是觀察員,根據世界衛生大會(WHA)章程,世界衛生組織(WHO)秘書長有權決定發給任何單位出席大會(WHA)列席作為觀察員,但是不等於是世界衛生組織(WHO)的觀察員,所以你只能去五天其他360天台灣都與該組織無關。

4.馬政府強調我們成為WHO觀察員是外交大勝利

    如果我們真的已經是世界衛生組織(WHO)的觀察會員(按照曝光的文件看來真的是如此),那問題就更大了...,因為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組織章程規定成為會員是必須經過一些法定程序的,因此一定會在委員會討論通過,再送交大會,早年扁政府走的就是這一條路,透過大會友邦國家發言邀請台灣參加,之後大會進入表決,眼看舉手得越來越多,尤其SARS後美日歐等大國發現國際防疫缺了台灣就會有大漏洞,因此都已舉手支持台灣,按理2009~2011間應該就可以過關了,但馬政府卻透過2005年的國共密約,以此為基礎,通過中國同意來進入國際組織,因此台灣靜悄悄地進入了WHO,回頭來看世界衛生組織(WHO)組織章程,可有其他方式入會可以不經大會同意嗎? 有的,就是有宗主國代為申請,前提就是台灣要同意以中國的一省,然後由宗主國中國提出申請,這樣就可以靜悄悄地完成入會程序了,馬政府走的就是這個方式。




相關曝光密件內容: http://blog.udn.com/KuanMom

2011年5月7日 星期六

笨主委!問題在你的封建心態和馬屁行為(by 老皮蛋)

 
本文簡短版「問題不止造假…封建」刊登於五月四日之自由時報讀者投書



笨主委!

問題在你的封建心態和馬屁行為




  五月一日,總統和勞委會主委巡視就業博覽會,當場對一位填表求職者表示關心、並向鼎泰豐集團推薦;而該公司也當場允諾錄取,於是皆大歡喜。不料當晚就被踢爆「該求職者是員工假扮」;而勞委會也在次日召開記者會,指責「某電視台要求廠商配合造假、違反新聞倫理」,但當記者追問是哪一家電視台時,勞委會官員卻落荒而逃。



  事件發展至此,似乎就是「誰主使造假?」的羅生門;根據當天新聞畫面研判,勞委會本身的嫌疑最大。但無論造假的是廠商、媒體、或是馬政府當局,這件事之所以會發生,就是因為官員的封建與馬屁心態,而這是比「媒體主使造假」(即使真是如此)更嚴重許多的問題。



  在民主社會中,總統和閣員可以強迫商家錄取新員工嗎?何況兩位高官與這求職者素昧平生、絲毫不知其人品能力如何,萬一專長不符所需、甚至造成損失,是總統負責嗎?在媒體環伺下,商家敢不給總統面子嗎?迫於官威而不得不從的「當場錄取」,廠商和員工可以公平協商勞動契約嗎?求職者才填好名字、未填其他資料,既無面試、也未討論工作條件,廠商就「當場錄取」,馬英九和王如玄竟不覺有異,難道他們真的是晉惠帝轉世、不食人間煙火嗎?兩位高官是不知道「廠商通常會詳問求職者狀況、並要她回去等消息」,還是以為「皇帝出巡、萬民擁戴,馬騜陛下金口一開、百姓無不心悅誠服」才是正常的?如果真是勞委會主使造假,或可解釋馬、王「不知人情世故」的離譜表現;但如果不是勞委會主使造假,豈不更證明了馬政府官員的帝王心態?!



 

  說到底,這整件事就是「皇恩浩蕩」的傳統劇碼,主角當然是馬騜陛下,配角演員則包括大小官僚、廠商和求職者、眾多媒體;而劇本是否先寫好、求職者是否員工假扮,根本無關緊要。無論是誰主使,當天廠商會要員工假扮求職者,也是怕場面冷清不好看,影響宣傳皇帝恩威的效果。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非馬英九從政以來,表演效果遠勝施政成績、察其言行又隨處可見中國專制遺毒,一眾官商又怎會如此費心表演呢?一旦被說破「這就是一齣戲、還是一齣爛戲」,身兼編、導、演的勞委會就惱羞成怒、斥罵媒體,其實只是痛恨該媒體大逆不道、屢捋龍鬚罷了。



  五月三日,王如玄無法回應媒體的要求「舉證說明誰造假」,就只能閃躲並轉移焦點。王如玄竟說:「別人都很尊重元首。」以此批評媒體和質疑者,她的意思是「質疑官員造假就是不尊重元首」、「尊重元首就要配合演出、就不能拆穿騙局」,這更是典型的專制官員的心態。王如玄還說「台灣社會已經內耗太多了」;奇怪的是:當馬政府高官打壓民主自由、當總統府發言人上班都在批鬥綠營、當王如玄自己栽贓媒體造假,她怎麼沒想到「台灣社會已經內耗太多了」,或者這只是她闖禍時脫罪的遁詞。



 

  勞委會指責媒體「違反新聞倫理」並不算錯,但卻是搞錯對象。親中御用媒體只顧配合演出「皇恩浩蕩」大戲、只顧採訪高官和就業博覽會,卻忽略上萬名抗議勞工政策的群眾、忽略掙扎求生的廣大勞動者、忽略飢餓邊緣的眾多失業者~都是浩蕩皇恩所不及的苦難人民;這些逢迎拍馬的媒體才是違反新聞倫理。至於王如玄本人,她在就博會誘迫廠商雇用求職者、被戳破後又只顧維護君臣名聲而栽贓媒體,絲毫不知檢討台灣的勞動狀況和貧富差距、也不檢討自己和馬英九的封建和作戲心態,這樣的行為更是「違反民主原則和公僕倫理」。


  順道一提:國民黨發言人蘇俊賓在四月三十日才質問李登輝「馬政府做了甚麼反民主的事情?」有些網友正計畫辛苦地列舉紅色戒嚴、迫害公視、打壓新聞自由、壓制公投、地方首長延長任期、總統立委併選…等;卻沒想到:馬英九隔天立刻演了一齣「反民主封建大戲」。不僅如此,「自由之家」也正巧公布最新的全球新聞自由報告,在這報告中,馬政府當政三年來,新聞自由是年年倒退,已經由扁政府時的全球三十二名退步為四十八名了;這份報告恰好與王如玄栽贓媒體的行為相互印證,也重重地打了大言不慚的蘇俊賓一個耳光。

本文貼上以後,有訪客指出筆者是在貶低台灣(見7F留言),也有訪客努力不懈地說明:「三立記者有可能事先知道造假,如果事先知情就不應該爆料,這樣很不上道。」(見21F,27F,36F,38F, 45F)。筆者的想法是:有些人比較適合生存在北韓,因為那裏沒有人敢貶低國家(金正日),即使政府媒體聯手作假、也沒有媒體敢踢爆、更沒有部落客敢批判金家的封建心態。附上有關北韓的新聞影片,30”60”有北韓國寶主播李春姬的莊嚴音聲寶像。

 



延伸閱讀與參考資料



因為馬英九、所以王如玄(自由廣場)(連結

作秀過度、包裝不實(台人部落格)(連結

勞工─馬政府施政的受害者(新聞報導)(連結

五一反貧困大遊行、六千民眾上街頭(新聞報導)(連結

馬政府上台以來、台灣新聞自由連3年倒退(新聞報導)(連結

鼎泰豐造假事件消失的環節(文末有東森記者力挺三立的證詞)(pfge)(連結